秦历六十九年,有大星白日横空,其焰赤红,拖曳数里,落雍都之西,而后圣相出,革弊病,辅先皇,兴军武,富民生,西驱蛮夷,东御妖荒,如此三十载,天下大治,众生贺之。
又十载,圣相梦,举国哀丧,天显异像,白日星现,有赤红之星自天边坠落,焰灼十里。圣相胞弟自火中而出,继相位,开恩科,立法道,大秦之域,遂西推百里,东越山关,时人多拜服,尊天降之星为“圣星”。
秦历一百二十三年,圣星三降,武祖临世,设武馆,传武道,定侠之大义,武之法规三十六,通传七国,侠武之风盛于中原,遂有江湖之称,势力之盛,比拟诸国。
武祖临世二十载,圣相出宫,武祖张榜,齐传天下,曰:
圣星再临,神人降世
当是时,天下皆惊,风云顿涌!
——史记·大秦本纪·上界篇
…………
秦国雍都之西,阳山,一处看似平静的小山谷里立着一栋简陋的竹屋。
竹屋很矮小,也很怪异,墙壁全由翠绿的青竹搭成,稀稀落落,中间的间隙任由肆意生长的竹叶占据,勉强遮掩住光影;竹屋的屋顶则更是随意,几把不知从哪里取来的稻草随意地铺在上面,再撒上点泥土,『插』上几根枝丫,就成了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屋顶。
很难想象这就是武祖的居所,在整个江湖中地位尤胜大秦王宫的地方。
相里勤低下头,努力不去看那个随时都会塌掉的小屋,他很怀疑下一刻这栋竹屋会不会被风一吹突然垮掉。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作为第一任圣相亲手搭建,历任圣相和武祖时时居住的地方,这栋竹屋远比他看到的要坚强,大秦甚至整个天下的能工巧匠聚集一处,所能发挥的作用是超乎想象的。
“这边请……”
低头引路的侍者轻轻抬手示意方向,然后恭敬地退下,脚步行走之间,没有丝毫的声音。
不愧是武谷!
相里勤心中暗叹,他虽然并非主修武道,却也知道在这样一片草地中行走而不发出一点声音是何等的困难。这种妙到巅峰的身体控制,代表着这位侍者至少是一位暗劲初生的大师,放到外界江湖,轻易便能成为一方豪强。
但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位引路的小厮罢了。
这样想着,相里勤的心中更为慎重,自己和武祖虽然同为相国的门徒,但地位确实天差地别,而且自己的这位师兄他虽闻名已久,却还是第一次得见,万不可唐突了才好。
于是前进的步伐略微放缓了几分,又仔细整理了一番衣饰,他这才缓步走上最后一段小路,到了这里,其他人已经没有资格接近,幽寂的小道上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噔噔嗵嗵,配着周边竹叶灌木的光影,透着几分莫名的诡异,让相里勤心中有些发冷。
幸好,这段路很快就结束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排竹壁,青翠的竹叶郁郁葱葱,透着一股生命的气息,淡淡的竹叶清香传来,沁人心脾,驱散了缠绕在心中的一丝阴冷。
莫名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胸开阔了很多,纷杂的思绪逐渐平静,心中似有一条流淌的小溪,汩汩潺潺,安和淡然,久不增长的武道修为,似乎也有了一丝精进。
问心路么……
他募地想到了江湖中某个流传已久的传说,心下微微振奋,自己这位师兄待自己不薄啊。
推开门,竹屋内布置很简单,空『荡』『荡』地一眼即可望到底,不过也有一张石桌和几把竹椅。
“坐”
一道温和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相里勤下意识地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而此时从近处看自己的这位便宜师兄,相里勤才感觉到武祖这个名头的实至名归。
能感觉到,师兄在他的面前已经极力的收敛,肌肉处于一种彻底放松的状态,化劲之上武者所独有的生命威压更是不漏半点,眼中神光内敛,霸道尽去。
但那犹如熊熊烈日,不灭火山的磅礴气血依然不可遏制地散发开来,坐在师兄的面前,以相里勤接近暗劲的武道修为,竟然也有一种身处烈火的烧灼感。
怪不得,怪不得武祖近几年深居浅出!
相里勤恍然大悟,有些欣喜又有些郁闷
欣喜的是和传闻相比,武祖再做突破,人类防线稳如泰山,郁闷的是和自己这位师兄相比,自己这个大秦天才,百年难遇的神童也不过庸才一枚,连站在对方面前都要靠对方怜悯。
难道天选一族真就如此得天独厚?
想到师傅所言,这位师兄只比自己大几岁,而实际修炼时间或许还不如自己的事情,以他的心境也不由有些嫉妒。
作为师傅法道一脉的真传,他早已迈过了净身、筑基、通灵三大难关,天眼初开,气脉隐现,能够观灵望气,寻龙点『穴』。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位师兄身上的气简直是遮天蔽日,如神似魔。
赤红『色』的气焰宛若狂烈燃烧着的混沌,充斥着天地,覆盖了他视线的所有范围,不断地向远处延伸辐『射』,颜『色』却不见变淡,反而愈发浓烈,红到极致的赤『色』遮蔽苍穹,简直似要将身后的天地从自然中割裂开来,形成一处独有的空间。
赤『色』与自然的分界线处,形成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轮廓,那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似龙似虎,变换着身形昂首咆哮,带动着无声的回响,浑身的模糊就像是燃烧着无形的火焰,看不到面孔,却深深震撼着他的心灵。
化劲大成?
抱丹?
传说中的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相里勤不敢确定,因为除了武祖,从未有人到达过上述境界,二十年间,不乏有人怀疑这些境界只是武祖杜撰出来,毕竟暗劲巅峰的强大已经足以让人颤栗,摧城拔寨,单人破阵不过等闲。
但这不妨碍相里勤的敬畏,如此恐怖的气,他只在师傅年轻时见过,那是足以与一国气运相抗衡的伟力。
真正的,一人敌国!
“师兄,师傅遣我告知您,圣星再临一事由您全权负责,秦国上下一切力量您皆可调动”
他深深地低下头,虚心询问。
“请您指教”
“教官么……”
他的视线里,武祖眼帘闭合,轻轻地吐出那个他一直不解却又被师兄和师傅所坚持的词汇。
“他也老了啊……”
不知是否错觉,他忽然感觉师兄雄壮的身躯微微矮了几分,似乎有些岣嵝,却又转瞬消失,回复成那个霸凌天下的武道之祖,天下之师。
“二十年了啊~”
他悠悠一叹,语气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