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隔着窗子就听到队长的声音:“老哑呀,俺和公安局问了,只要王家不追究,建新就能出来,你和你连襟唠唠,建新还年轻,不能这么毁了。”
沈老哑蹲在地上抽烟袋锅子不吭声。
王翠花大声嚷嚷,“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子说的简单,俺家去了那不得花钱呀?老二把老王家人打了去蹲大狱天经地义,这样的不争气的东西放出来也是祸害,让政府管管他正好,钱俺家是一分没有!”
队长语重心长的道:“老哑呀,你家老二是个孝顺的,别伤了孩子的心,你是男人,你拿主意吧。”
沈老哑吭哧了半天才说话:“从军是长子,俺和他娘指着老大,家里穷,俺也管不来了,这个儿子俺就当没有了,老二该咋判咋判吧。”
她爹娘说话伤人心,沈青青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她二哥,说了句:“二哥,你还有我和小妹。”
沈建新站在窗口,紧紧握着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眼中是浓浓的失望,他眼珠子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二丫,分家!”
沈青青嗯了一声,带着她二哥和妹子推门进了大队部。
队长看到沈建新高兴的不得了,“建新呀,你这是没事了出来了?”
沈建新平静的说:“算是吧,公安说了,让我再跟着调查点事情,等查清楚了就没事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不劳烦爹娘给我操心了。”
王翠花睁眼说瞎话:“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你出事了,俺和你爹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俺和你爹正想着拿钱赎你出来。”
其他干部也说:“建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队长高兴的说:“建新回来了,二丫也考上工了,这下省心了。你们快回家吧,从军娘,儿子闺女都回来了,你给做点好吃的,给孩子压压惊。”
沈青青扶着沈建新坐下,“叔,不急,我有话说。”
王翠花狠狠剜了一眼沈小妹,“死丫头片子,你不在王家你咋跑回来了?”
沈小妹吓得往沈青青身后缩。
沈从军怕沈小妹吃他的粮,赶紧说:“小妹呀,你过继给王家了,往后你工分就算在王家寨了,家里可没粮食管你吃喝,你以后别回来了。”
沈青青搂着妹子,“我把小妹领回来了,队长,麻烦您给小妹上个户口。”
沈从军气急败坏的吼:“领回来?沈青青,你跟谁商量了?我告诉你,沈家没钱养这个赔钱货,要养你带到婆家自己养!”
“沈从军你算什么?我凭什么和你商量?”
“凭我是沈家的老大,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
沈建新气的握紧了拳头,“二丫,别理这个混球。”
沈青青狠狠瞪了沈建新一眼,村里男人说话分量重,分家的事情最好由二哥说才有力度,她闭了嘴巴。
沈建新对着队长说:“队长,我们我们兄妹三个这次来大队,是要分家的。我和二丫商量好了,我每年给家里三十斤粮食和五分之一的工分给爹娘养老,二丫每个月给家里五块钱。
小妹被我领回来了,也和我们分出去,我和二丫养着小妹,不用我爹娘出钱。往后我们三个结婚不用爹娘操持,我生娃也不用我爹娘带。”
沈老哑满脸错愕,“啥?分家?老二,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沈建新点头,“对,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老哑一拍桌子,“不行,俺不同意!”
王翠花当时就不干了,老大结婚就得生孩子,家里开销立马大了,沈青青考上了文工团,光工资每个月就是四十块,那可是一块大肥肉。
王翠花早就想着把二闺女的工资全要过来补贴老大家,一个月四十块,她家在村里日子不得过到天上去?话再说回来,沈青青马上就十八了,彩礼钱也少不了。
还有她的二儿子,力气大能赚工分,头脑灵光时不时拿点好东西回来,她咋可能舍得这两棵摇钱树?
王翠花哭哭啼啼,“分家俺也不同意,向阳村就没有分家的,俺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俺可丢不起这个人。”
沈青青笑了,“娘,小妹都被卖给老王家当童养媳了,大家伙谁不知道呀,您老害怕人笑话?”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片子,窜端着你二哥分家,现在你进城了有工作了,觉得俺是个累赘了,想丢下俺和你爹一走了之,你的心咋这么狠呀!”
“娘,到底是我心狠还是您和我爹心狠,在你心里只有沈从军一个儿子,为了给我大哥凑彩礼钱,我大姐嫁个土行孙当媳妇,我小妹才十岁就去当童养媳,我二哥出事了您老一分钱都舍不得花,这样的家你让我们怎么待。”
王翠花眼珠子躲闪,“你大哥顶着咱老沈家的门户,讨媳妇当然要钱,要不是俺供你上小学你能进文工团?”
一提到上学,沈从家心虚的缩了脑袋。
沈青青笑了,“娘,文工团要求初中文化,我是自学的初中通过测试才进的文工团,我大哥嫌弃我上学费钱,撕了我的课本,你骂我丫头片子上学没用,说啥都不给我出学费了,我上到三年级就辍学割猪草赚工分了。”
王翠花坐在地上嚎:“俺的命咋这苦呀,生了一群白眼狼,俺生你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养你到现在花了不少钱,现在俺老了,就像用每月五块钱打发俺,俺活不了了!”
沈青青拿出笔记本,“我三岁时候你就开始让我和队上的人家要吃喝,我要来的东西全都给了你和大哥吃,一口都舍不得自己吃,等我长大了,不但赚最高的工分还挖山货去供销社卖补贴家里。
这是我这几年的账本,大家伙可以看看,我到底花了家里多少钱,给家里赚了多少钱。这些年我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吃的是米糠苞米,我努力赚钱孝顺爹娘贴补大哥,娘还嫌弃不够,还想把我卖进大山里。欠各家的钱我自己慢慢还,不用家里操心,但是这个家必须分。”
沈老哑慌了,“二丫,你咋能记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