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喊出的那几句话已是用尽了李固浑身最后的力气,然后就因力竭而倒在了门口。
幸而现在时间算不得晚,院子里的仆从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查看。
此时李固更加觉得难受,种种症状都有加剧的迹象,心神大乱之下,他已是顾不得许多,拉住最先赶到的一个粗使丫头便连声交代:“我中了毒,快去请大夫来给我解毒!”
这个叫春香的粗使丫头吓了一大跳,怎么好端端的姑爷却说自己中了毒呢,怕不是喝多了在说胡话吧!
但是这里一点酒气也没有,而且姑爷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也不像假的,因此她飞快跑去回禀大小姐去了:即使要去请大夫,总要回过小姐,她同意了之后才行啊!
等她三言两语向大小姐回禀了事情的经过,却见小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慌乱,反而沉着冷静的吩咐她去二门上找当值的小厮去请大夫来出诊。
于是,春香领命而去。
林慧这才带着几个丫环出了内室,走到李固房间。
李固已经被赶来的仆从合力抬回了室内的床上,人虽然躺着,却是比方才趴在地上的时候更不好了。
只见他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脑门子上全是冷汗,身子也因为疼痛而蜷缩着。
林慧见屋子里味道实在难闻,遂吩咐了两个小厮去内室清理一番,又交代其他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没事不要乱串。
一番清理之后,屋里味道总算不那么冲了,林慧坐到李固床前,担忧的看着他:“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李固此时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口舌发麻,是真的开不了口。
但是即使他能开口说话,他也没法告诉林慧他是中了毒,更没有办法解释究竟是怎么中的毒。
因此,他只是看着林慧,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好在,林家所在的区域是城里的富人区,不远处就有个医馆,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
请来的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胡子老长。
老大夫给李固把脉之后眉头不由皱了皱:怎么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有了心疾了呢,这一般是富贵人家上了年纪的人才得的病啊!
于是,他问一旁的林慧:“病人往日里是否有心疾的症状?”
林慧闻言疑惑道:“不曾啊,我家夫君一向身子康健。”
老大夫扶着胡须道:“那就怪了,明明脉象就是严重的心疾啊!”
躺在床上的李固闻言大惊,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去用力扯住老大夫的袖子,口中尽力吐出两个字“中……毒!”
老大夫不由皱眉道:“胡说,哪里来的毒?”
李固见此,急的眼泪直流,生怕老大夫按心疾给他下药,然后他喝了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林慧无奈道:“大夫,我家夫君也不知道怎么了,方才忽然倒在门口,只喊着自己中毒了,您要不再把脉看看!”
老大夫闻言,又细细打量了李固的面相,掰开了他的眼睑查看,又捏住他的下颚,想看看舌头,李固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因此非常配合的尽力往外伸舌头。
“奇怪,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心疾,难道真是中了毒?”老大夫自言自语道。
李固闻言一个劲的点头,双眼含泪,求救的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思量了片刻,向林慧道:“林小姐,那我就先给他按解毒的办法行针,你让人煮点绿豆水来,有牛乳的话最好也先拿来,给他灌下去。”
林慧看了眼李固道:“那就按您说的办吧,毕竟您是大夫!”
于是,老大夫让人除去李固的衣物,就开始往他身上扎针,一直到三十几根针全都扎上去,而李固的神色渐缓,他才确信李固恐怕是真的中了毒。
因为他的这套针法,只对中毒的症状有效,如果是心疾的话,肯定是没用的。
于是,又使人接连给李固灌了几大碗牛乳,直到他肚子臌胀,捂着嘴再也喝不下为止。
虽然能确认李固确实是中了毒,但是究竟所中何毒,如何解却是老大夫不擅长的,他也如实向李固与林慧说了,请他们另请高明前来医治。
林慧表示谅解,毕竟不同的大夫各有所长,这个老大夫的医馆开在富人区,擅长的只是一些一般的常见病症,对于中毒之类的,见的少些,不擅长也是正常。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宵禁了,来不及再去延请别的大夫,还是要先请老大夫先给开个解毒的方子服下,稳住病情,等天亮了再去找别的大夫过来看诊,今晚也要麻烦老大夫先在府里住下,等新的大夫来了再走。
老大夫一看也是,今晚索性是回不去了,只能先开了个常用的解毒方子,让人飞快的去抓药回来。
好在李固在喝下牛奶之后,身子逐渐有好转的迹象,至少心慌、胸痛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也没有再呕吐腹泻了,只是还是浑身无力,口舌发麻,轻易开不了口,只有想要便溺的时候才不得已出声示意。
李固喝下煎好的解毒药,没过多久人就睡了,老大夫说这是正常的。
于是林慧让人在就近的院子里安置好老大夫,交待周宝和马四两人好生照料李固,就自己回去歇着了。
毕竟已经快要三更天了,孕妇本就容易困倦,还好下午多睡了会,不然还真坚持不住。
毕竟这场大戏李固准备了许久,难得能看到他自食其果,林慧自然不会错过。
没错,今晚的这一幕林慧早就料到了!
李固自以为手段隐蔽而高明,其实一切早已被林慧洞悉,包括有自称书店伙计的人前来府里送书,林慧一听便知有问题,果不其然,送书是假,送毒药为真。
甚至包括这个毒药的药性,林慧也略知一二。
王管家的羽翼被剪除大半,手里根本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只要盯着他手底下那些人,便可知道他的动向。
这种毒药是前几年邻省的一个郎中偶然发现的,是从一种植物的树皮汁液中提取出来的,因为并不知名,所以并未流传开来。
王管家能知道也是因为林家的商队走商的时候听人闲谈知道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管家私下就派人寻访那种药物。
但是因为那种树颇为稀少,还要将树皮汁液熬干才能得到药性较强的粉末状成品药物,所以更为难得,先前耽误了一天就是因为产量不够,所以要多等一天。
林慧推断他肯定会将药藏在身上,因此叫来周宝,让他悄悄近身把纸包偷了回来,然后包了点颜色相近的葛根粉又放了回去,如此一来一往,可笑李固竟然毫无察觉。
这么一来,周宝也好似发现不对了,但是他知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林慧交代他这天听姑爷的吩咐,那他就按小姐说的做,一切听小姐的总不会错。
于是,后来等姑爷去了老爷的院子,周宝又按小姐的吩咐把那包真正的毒药给放进了姑爷的补品里。
这就是李固明明是给林老爷投毒,却自己毒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