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谢呈发来微信。
谢呈:【出来】
高幸幸转了一下手机,回房背上包,下楼。
李叔站在大厅内,一见她立马迎上来。
他一脸担忧,让高幸幸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李叔,今晚不用准备我的晚餐,我和朋友出去吃。”高幸幸满脸笑意,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语气俏皮,“对了,陆则言提前回来,你就跟他说我找朋友去了,不用担心我。”
高幸幸走到房外才收敛僵硬的笑容。
她来m国这几日一直是艳阳天,晴天白云天气好的不得了,可是今天,就这么凑巧的是个乌云压顶的阴天。
高幸幸刚出大门,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路边,谢呈从车窗伸出手,正夹着烟,晃了晃。
她跑过去,背包往后座一扔,系安全带:“走,请你吃晚饭。”
谢呈深沉地瞧了她一眼,把烟熄了,转动方向盘调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呈开口:“想吃什么?我请你。”
“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呵,就你那工资,算了吧。”
谢呈就是正常调侃,没想到戳到高幸幸心窝子上了。
她转过头,语气很硬:“我就这么差劲?连请你吃顿饭都请不起?”
“你够了啊!跟谁甩脸子呢?”谢呈嫌弃的瞥她一眼,“怎么了?陆则言不要你了?”
“......”
“那你怎么没拿行李呢?”
“谁跟你说他不要我了?在你眼中女人就是附属品吗?是男人‘要’或是‘不要’的东西吗?”
“别跟我搞男女对立,我没这个意思,你阴阳怪气什么?”
高幸幸转过头不看他:“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谢呈换了种语调,“请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高幸幸摇头,平淡道:“他爸来找我了。”
高幸幸感觉车辆很急的靠边停下,伴着刺耳的刹车声。
接着是谢呈不客气的谩骂:“艹,这老头子要不要脸?欺负小女生?”
高幸幸没忍住笑出声,指着自己:“我是小女生?”
谢呈没接她的话,无比正经:“他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不就是陆则言和我的差距吗?”
“这些话我以前也没少说,没见你听进去啊,怎么他说你就这么要死不活的。”
“你说的‘差距’,是害怕陆则言对我不认真,害怕我受伤。”高幸幸笑了一下,笑得异常难看,语气也低沉下去,“而他说的‘差距’,是说我和陆则言在一起,会让陆则言很辛苦。”
“......”
谢呈在高幸幸心里和亲人差不多,被他看着,她莫名眼睛发涩。
高幸幸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去吃饭吧,我饿了。”
车辆再次发动,一路无言。
谢呈选的吃饭地方环境还不错,菜品也不错。
高幸幸比平时吃得多一些。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主动聊起话题:“是不是真的要找势均力敌的对象,才不会累啊?”
谢呈眉梢上挑:“真要说?”
高幸幸沉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利落吐出一个字:“说。”
“当然是!”谢呈把手上刀叉放下,“你这就是报应!”
“???”
高幸幸忍住反驳,咬牙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呈开始说教。“你家就是太惯你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你说你以前在学校,不管你考得多差,没人说你一句,就一副,你爱上学就上学,不爱上学也无所谓的样子。”
“后来你上班了,你那工资连征税点都没到吧?可是你有为钱发过愁吗?”
“你从来没感觉过压力,也没想过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总归就两个字,咸鱼。”
“所以,你面对别人说的东西,只剩两个字,无力。”
高幸幸给辛苦说教的谢呈倒了杯水:“你说的挺对。”
她一直生活在家人的庇护下,没受过苦。
她没为任何东西付诸过努力,没为任何东西较过劲,拼过命,也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所以面对陆昭所说的事实,她真的好无力。
高幸幸有气无力的看着谢呈:“谢呈,你不是在m国很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回国呢?”
“???”谢呈抿了口水,“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钱就那么重要吗?陆则言能不能...”高幸幸顿了顿,“能不能放下这些,跟我走呢?”
“......”
高幸幸为自己的想法惭愧低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幼稚又自私?”
谢呈舔了舔唇:“我不走是因为我父母都在这里,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不开心还重要。”
“明白。”
“幸幸,如果说,让你现在去贫困地区,一个月生活费几百块,你愿意吗?”
高幸幸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
尽管知道这问题有诈,高幸幸还是老实回答:“不愿意。”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像你一样愿意当咸鱼的,也有不满现状努力向上爬的,但绝不会有人是想要向下走的。”
高幸幸喝了一大口水,笑容自嘲:“跟我走,也没有沦落到,要和去一个月几百块的贫困地区生活,相提并论吧?夸张了。”
“幸幸,你喜欢陆则言,真的只是看中脸吗?吸引你的,应该还有他的绅士,他的教养,他的文雅,他的从容......”谢呈叹了口气,“这些所有,才组成了陆则言。”
高幸幸不由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她疯狂想开启一段恋爱来忘记陆则言,她当时可不止看脸,还会对比陆则言的其他品质。
所以,谢呈说的是对的,这些所有,才是陆则言。
谢呈继续说:“陆则言毫不夸张的说,就是金钱堆起来的人。”
高幸幸垂着眸,又给谢呈添了杯水。
谢呈:“他如果变得平凡,每天挤地铁上班,为了工作对别人低眉顺目,他就不是陆则言了。”
“好像是。”高幸幸眨了眨眼睛,“我真的好过分,想把人往低处拉。”
顿了顿,高幸幸又说:“所以,爱情不是必需品是吗?就算曾经刻骨铭心。”
“什么?”
高幸幸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陆谨行。
陆谨行也曾经有很深爱的女孩儿,可是那个女孩儿高幸幸亲眼看见了她生命的尽头。
在名利下,爱情不是必需品。
高幸幸双手捧着脸颊,悠悠的看着谢呈。
谢呈被看的不自在,撇过脸去。
高幸幸感叹:“谢呈,现实好残酷。”
谢呈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高幸幸总有一天会面对这些,他早有准备的。
他曾经想过,这一天来的时候,高幸幸会哭,会闹,会骂人。
而不是这样无力又无气的看着他,说“现实好残酷”。
高幸幸手指在脸颊敲了敲:“所以,我要离开他吗?”
谢呈转头盯着她,没说话。
“可是我好自私,我好像宁愿他辛苦着,也不想和他分开。”高幸幸有些泪光,“我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象中爱他?我是不是只爱我自己?要不然我怎么会愿意他辛苦呢?”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
高幸幸双手叠放在桌子上,脑袋趴上去,掩饰泪花。
谢呈手指敲了敲桌面。
高幸幸抬头,看见他笑。
在有些嘈杂的异国风情餐厅,谢呈对她说。
“幸幸,在爱情里,资产名利固然重要,但是正面的情绪也很重要。”
“你不是灰姑娘,你有爱你的家人,不势利,很真诚,乐天派,这些正面的情绪是你的优点,所以你不用委曲求全。”
“爱自己是你的权利。”
“怎么选择都是你的权利,没人能指责你的选择。”
“说不定陆则言就希望你这样选择。”
高幸幸咬着唇,鼻头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谢呈忙挥手:“你可别哭,怪吓人的。”
看见他那副见鬼的模样,高幸幸心里的涩意瞬间没了。
她没忍住大声了些:“谢呈,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和谢呈畅聊后,高幸幸又点了一份甜点,她说,心里酸,想吃甜的。
确实像谢呈说的那样,她被保护的太好了,成了一条无欲无求的咸鱼。
但也是因为她被保护的好,她拥有正面的情绪,不计名利得失,很真诚的去对待一份感情。
在这场爱情中,他们确实不匹配,没有旗鼓相当,没有势均力敌。
或许,会走的难一些,或许,会走的累一点。
也或许...陆则言以后会后悔。
但是高幸幸很确定,她不会后悔。
她甚至愿意为之去改变,去努力。
减少陆则言后悔的可能性。
或多或少,这怎么不算一场优质爱情呢?
至少,她现在愿意当一只渴望翻身的咸鱼。
在这场爱情中,她唯一没有把握的,可能就是陆则言对权势名利的渴望到底有多少。
会不会超过对她的喜欢。
在这一块,她从没有了解过他。
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所有人都说他厉害,他不甘,他想要的很多。
可是她还是想要,陆则言把他们的爱情排在权势名利之前。
高幸幸吃完甜品,放下小勺子,揉了揉肚子,瘫坐在椅子上。
谢呈笑了好一会儿,在高幸幸异样的眼光下,开口:“吃饱喝足就跟陆则言回去吧,真是越看越碍眼。”
高幸幸没懂他的意思,偏了偏脑袋,满头问号。
谢呈支了一下下巴,淡淡道:“陆则言,在你背后坐好久了。”
高幸幸回头,看见陆则言坐在她身后第三桌的位置。
他眉头有深深的沟壑,眼眸全是柔情。
谢呈手掌遮住嘴,小声戏谑:“你刚才埋着脑袋想哭的时候,他还打翻了桌上的水,我都怕他冲过来。”
高幸幸好几次都没掉下来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