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幸幸没去管陆则言给她买的房子,毕竟连门都进不去。
她通过电话简单告诉祁乐是陆则言给她买了一套,就把这事作为借口:“这不是有房了,你们就别给我买了。”
祁乐拒绝:“还是得买,你脾气那么差,真跟陆则言吵架不得有个容身的地儿吗?”
高幸幸本来还想跟祁乐拉扯几句,听他说到这儿,突然又不想说话了。
在一天下午,高幸幸接到一个未保存的电话号码。
居然是那位旗袍定制店的老板娘。
高幸幸下班后才过去。
当时有客人在,高幸幸就独自逛了一会儿。
老板娘忙完才过来招呼:“高小姐,你终于来了。”
下午老板娘打电话时高幸幸正忙,也没问具体,现在还有些糊涂,不知道她找自己干什么。
老板娘把她拉到店里的海绵沙发上,风韵的脸很苦恼:“你先生我怎么都联系不上。”
她先生?
联系不上?
陆则言?
高幸幸:“你联系他做什么?”
“他在我这儿邀了秀禾服的设计,这不,我设计出来了,人却联系不上了,急得我......”
“哦,他在m国出差,很忙。”高幸幸突然疑窦,“秀...秀禾服?”
是结婚用的秀禾服吗?
“出差去了呀?我这一直联系不上,才找了你,怕耽搁你们婚期。”
高幸幸垂下眼眸,轻声应:“不耽搁...不耽搁......”
老板娘一脸抱歉,解释:“我这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联系你,你先生预付了一大笔设计费,我真是心里不踏实,我是不是把他惊喜破坏了?”
不等高幸幸说话,老板娘又补了一句:“主要是,他提过一嘴,说12月31号是很好的日子,想把婚期定在那个日子,我这盘算着,这都八月了,他又要求手工绣,如果你们婚期是今年,那真是来不及了,这才给你打电话。”
高幸幸:“......”
“唉,你这戒指?”老板娘注意到高幸幸无名指上的钻戒。
高幸幸摸着戒指,嘴角上勾:“是,他已经求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葱白般的玉手夸张地拍了拍心口,“我这真是两头为难,真怕破坏了他的惊喜。”
高幸幸在老板娘的图稿里,选了第三件。
秀禾服冰蓝色为主调,葫芦造型的云肩在领口如花朵绽放,非常有古典韵味,半透纱的欧式泡泡袖又极具现代浪漫,马面是重工的珍珠绣。
八个字:轻盈灵动,古今相融。
高幸幸跟老板娘说婚期不是今年,所以不急,后续有消息会提前联系她。
高幸幸走出店面,往地铁口。
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全身没什么力气。
她突然停步,想起老板娘说,陆则言表示12月31号是很好的日子。
这是什么日子?
高幸幸闭目好一会儿,才想起,12月31号,是陆则言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哄她,给她戴上“连理枝”,向她表白的日子。
也是他们恋爱的开始。
难不成房子的密码......
高幸幸立马打了车,然后到了小别墅,在密码锁上面输入“一九一二三一”。
密码锁轻音响了两声,高幸幸的心也跟着轻轻颤了两下。
房门应声打开。
高幸幸进去,摸着灯按开。
屋内只做了硬装,大面积的米白色通透又高级,是温柔的基调,是她喜欢的风格。
大概是空了太久,一些略暗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落灰,仔细嗅一下,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因为家具还未入场,显得非常,非常的空旷。
厅内最显眼的,是一个罩着防尘袋的矮沙发,还有旁边,一个一米多高的印花礼品箱。
高幸幸走过去,揭开箱子盖。
是一个一米多高的羊驼玩偶。
羊驼玩偶裹着白色透明包装袋,从印花礼品箱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很可爱。
高幸幸指尖颤了颤。
是年初那会儿,她和陆则言回淮午。
她想起她在抓娃娃的门店存了一些积分,想要凑够换一只羊驼。
谁知道,那家抓娃娃的店铺已经变成了一家美食店。
倒闭了。
高幸幸气得去那家美食店吃了好多东西。
高幸幸思绪拉回,把纸箱子扣上。
她捂着鼻子又转了转,然后在厨房的中式料理台上,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黄色快递纸箱,上面还贴着快递单。
高幸幸走过去,从模糊的快递单上看到地址是酒店。
她打开,是一个电饭煲。
她很快便想起去年年会抽到的电饭煲,那晚,她醉醺醺的跟他吐槽,住酒店,用不上。
高幸幸觉得这房子呆不下去了,奇怪的气味让她鼻酸,还想流泪。
她迅速关上门,往小区外面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
“陆则言,你是大傻.逼吗?”
“买的什么房子?不是知道我不会开车吗?走到大门口都得二十多分钟,不是知道我懒吗?”
“也是,你好像每次都会送我,接我来着。”
“但是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打脸了吧?”
“......”
高幸幸打上车,才闭上眼睛休息。
她忍不住想,陆则言,还真不愧是行动派,计划王者。
居然偷偷瞒着她,定了秀禾服,还买了房子。
还都被她发现了。
高幸幸回到公寓,打开香薰仪器。
她趁空闲做的香薰蜡烛非常成功,于是洋洋得意给隔壁房的同事送了几盏过去。
隔壁房住的女孩儿叫乔静美,大学是艺术系美术专业,她在公司干行政岗位。
乔静美,美是美,但是一点也不静。
高幸幸刚搬来第一天就被她邀请串门煮火锅,第二天晚上就硬把她按在公寓窗边坐了三个小时,画肖像。
她很喜欢画画,房间里全是各种画。
高幸幸问过她,为什么不找绘画类的工作,乔静美说必须先有口饭吃,这就是现实。
不过高幸幸挺佩服她,虽然因为现实如此,但也坚持着自己的爱好。
就是让高幸幸坐那里不动时,有点废腰。
乔静美看着香薰蜡烛道了谢,然后给高幸幸递上食品手套,分享小桌板上的卤味。
小桌板上架着一个平板,正在播一个访谈节目。
乔静美悠悠说:“这个画家是我的偶像。”
高幸幸啃着鸭脖,抬眼看了一下,一个年轻画家,长得还挺帅。
乔静美:“他父母离婚后,他妈妈带着他嫁去了外国,后来他妈妈死了,后爹也不管他,他就把心思全放在画画上面。”
高幸幸点头:“哦,果然艺术家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他年底会回国开画展,到时候我一定要去。”
高幸幸又抓了一个鸡尖啃,悠哉看着平板上的访谈节目。
主持人:“覃先生,您前期的作品多是表达悲观,但是近年来,一反常态,方便聊聊原由吗?”
乔静美突然拍桌,愤恨道:“哪里来的野鸡主持人?不就想引导代笔的话题吗?”
高幸幸被吓了一跳,忙劝说:“冷静!冷静!”
覃画家淡淡笑了一下:“因为境遇不同。大家都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异国街头的流浪人,现在才被称为,画家。”
主持人:“所以,境遇是怎么转变的呢?”
覃画家:“是一位先生。”
主持人:“方便具体聊聊吗?”
覃画家:“他在我最潦倒的时候,在我的画作被盗窃的时候,问我,需要他帮忙吗?”
主持人:“那真是位热情的好人。”
覃画家坐起身,理好衣衫,很正经,很尊重的开始讲述。
“他不是热情的人。”
“我其实见他没几次,可我总能从他温色的眼眸里看到孤独和冷漠。”
“他是位特别成功的商人,也很绅士。”
“我很感谢这位先生,他不仅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和机会,还告诉我,是我坚定了他的希望。”
“虽然我不太明白这位先生的希望是什么,但是那样渺小的我,能给别人带来希望,我很高兴。”
“我想送幅画给这位先生,他拒绝了,他说我的画表达太悲观。”
“后来,我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也再画不出以前的境遇,想着正好可以为他作一幅画,便又提出为他作画的想法。”
“他当时邀请我去他家,望着窗外,神色寂寥,说......”
[我在遥远的国度想着她,我看所有,都是黑白的算计和挣扎。唯独看它,是有色彩的,请你把它画下来。如果有机会,我想把我眼里唯一的色彩送给她]
主持人:“是什么呢?”
覃画家:“是他窗外精美细致的花园,种满了向日葵。”
主持人:“这...是这位先生的爱情故事吗?”
覃画家:“我想是的。”
主持人:“哇!真的好浪漫啊。这位先生最后把那副画送出去了吗?”
覃画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高幸幸握着手上的卤味,思绪百转千绕。
然后她脱掉食品手套站起身:“静美,我先回去了。”
“还有这么多,再吃点。”
“不了,你慢慢吃。”
高幸幸回到房间,给祁乐打电话,让他把阁楼上那幅画打开拍张照片发过来。
那是前年,陆则言回国那一年。
她的生日,不知道谁快递送来一副油画。
她甚至想不起画里的内容,只记得是一副油画。
等待祁乐照片的时间好慢好慢,像是一个世纪似的。
终于,祁乐发来照片。
高幸幸点开。
画里是满满的向日葵,中心一个小小喷水池,还有一个熟悉的带翅膀的石塑雕像。
这个视角,高幸幸很熟悉,是站在他房间看那片花园的视角。
原来那片玫瑰园,以前是向日葵。
所以那晚在酒店,她说她喜欢玫瑰后,陆则言笑得胸膛乱颤。
他是在笑他那些因“误会”表达出的荒唐情意。
所以之后,所有的向日葵,都变成了玫瑰。
不变的,更甚的,是他的爱。
高幸幸视线模糊,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遮挡了那张照片。
她用手心擦手机屏幕。
却怎么都擦不明亮屏幕。
那晚,眼泪像断了线,她抱着手机按在胸口。
哭了好久好久。
陆则言,为什么要提醒我,你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