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男人的头被扔到女人的面前,临死前圆睁的眼睛刻着恐惧与痛楚。
她气势一滞,体内灵力错乱,苦苦支撑的防御阵法顿时失去了大半的威能。
“唰!”
一把洁白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切开了她半边的喉咙。
鲜血飞溅。
持剑的男人眉目与眼前的女人有几分相似,见僵持已久的场面被打破。他神色放松几分,挥了挥手。
身后带来男人脑袋的几名黑衣人,顿时退出房间。
女人脸色苍白,喉间鲜血喷涌,双目眼泪滑落,但还在苦苦支撑,维持着周身防御的阵法。
修士强大的生命力让她没有立即死去,但男人有些不解,她还在支撑什么。
倒是让他想起了,从前在家中,对方也是看着柔和的性子,关键时刻却又表现出不一般的执拗。
他很不喜欢。
所以他持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嗬嗬。”
女子嘴中混乱的声音混合着鲜血吐出,她嘴角微动,尝试了一会,终于吐出了一个个近似呢喃般的声音:
“哥......哥哥......”
哥哥。
好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应该从自己告诉她家族为她定下那门显赫的婚事开始吧。
如今想来,从那个时候,表面顺从答应下来的她,便做出了要叛出家族的决定。
还跟一位不知哪里来的凡人苟合,侮辱韩家的血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压下的剑还是放松了一些。
“嗬......嗬......”女人艰难的吐出字,她看了一眼脚下男人脸上残留的痛苦神色,瞳孔往左边动了一下,眼泪混合着鲜血流下:
“哥......哥哥......放过......放过我的孩子。”
唰!
头颅飞起。
男人收起剑,洁白的长剑光亮如新,在满室鲜红中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他眉头微皱,最后一刻,这个女人,或者说。自己的妹妹,双手掐起的诀忽然散开,放弃了抵抗。
他在安静的屋子中想了一会,顺着女人临死前眼神示意的方向,在左侧屏风后的架子床上,找到了一个婴儿。
“野种。”
他心中生起的一些莫名情绪被打散,怒火重新生起。
这个女人,不仅和传说中那个人一般,逃出家族。
还私自成亲,更是生下一名野种!
玷污韩家尊贵的血脉!
锵~
利剑出鞘,眼前就要刺下。
一道月光忽然撒下。
男人一愣,这是屋内,哪里来的月光。
忽然,他看见眼前的孩子黑漆漆的双眼化作两轮皎洁的明月,里面如同藏着森罗万象,神圣而古老的气息开始弥漫。
他骤然想起,妹妹逃离家族后,隐藏近十年,几乎无人找的到其踪迹。
这一次,之所以能找到这个隐秘的阵法遮掩处,是因为外界月圆十日,光照此地。
他才知道妹妹一直灯下黑的躲在离韩家不远处的地界,利用阵法苟且偷生。
帮我们找到你父母的,原来是你啊。
或许是想到这一点,或许是眼前婴儿展现的一角万古绝巅的天赋,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剑放下了,男人将婴儿抱起。
满室鲜血,两颗头颅,一副残躯。男人却端详着手中的婴儿,月光的力量在此间流动,皎洁的光芒让襁褓中的婴儿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忽然想起:
从破屋伏杀开始,到那对夫妻伏诛,都从未听到过眼前孩子一丝一毫的响动,哪怕是被惊扰的哭声——这也是他在女人临死前提醒后,才注意到这个孩子的原因。
婴儿漆黑的眸子被皎洁的月光晕染,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这个孩子,从刚刚开始,便冷漠而疏离的,旁观完了整场屠杀。
......
“家主,您醒了?”一位仆人连忙上前搀扶起了惊醒的男人,冷汗从其额角流下,男人显然做了一个噩梦。
待安定下来后,男人才挥挥手斥退仆人,对方退到一旁的黑暗中,等候吩咐。
身为修士,最近这些年,为何愈发心绪不宁,甚至做一些噩梦。
他有些不解,但家中的一些长辈都无法给他答案,只是说他事务太忙,诸事缠身,要多休息。
收回思绪,他问道:
“巧芝回来了吗?”
黑暗中传来回音:
“禀家主,紫玉宗的舟船已从品江城出发,小姐预计后日便可到洛湘城了。”
心底放松了几分,当年那个捡回来的婴儿,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大了,如果她娘还活着的话......
想到这,内心又生出一些怒意,最近这些年,这孩子也和她娘一样,越来越不听话。
以她的天赋,大虞三大元婴上宗,想拜入哪一家不是易如反掌,偏偏要拜入紫玉宗。
偏偏还拜入那个女人的门下!
那个女人,是韩家最大的耻辱,不仅叛出韩家,修道有成后。不知血脉恩情,公然与韩家划清界限。
自己的妹妹,多半也是被对方的事迹带坏,落得一个身死的可怜下场。
要不是对方已经成了金丹,甚至已是韩家惹不起的存在......
坐了一会,待心中的一丝怒火平息,他还是忍不住安排道:
“既然巧芝快回来了,派人出披霞山,通知洛湘城准备迎接。
紫玉宗好歹是元婴上宗,韩家虽然素来低调,不过这个牌面还是得要的。”
韩家传承几千年,虽然不比以往,但给孩子的排场,还是少不得。
要是你那可怜早逝的娘亲还在,恐怕也会露出几分笑容吧。
然而,黑暗中一直候立的仆人,却异常的没有立刻传来回应。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惊悚感快速的爬上自己的心头,额头上的冷汗又开始渗出。
就像......就像刚刚惊醒前,深陷的噩梦。
就在男人灵气运转,要惊起之时。
此时,汇聚灵力的双目也看清了黑暗中的景象。
身前兢兢业业服侍自己几十年的贴身老仆,脸上出现的是一股纠结的神色,而后,他终于开口:
“通知洛湘城大肆迎接,太过吵闹,而小姐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一直微低的头颅抬起,直勾勾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家主,这样子......小姐会不高兴的。”
一滴冷汗落在手背上溅开,男人忽然想起,之前专门召开的家族会议上。
他身为家主,率先强势强调不准许韩巧芝拜入紫玉宗,而该去其余两大元婴宗门。
但一向支持他决策的韩家人,却罕见的沉默了。
除了寥寥数位,大家似乎都忘记了紫玉宗烟寒真人和韩家的恩怨。
最后,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那是族中最顽固的老古董,当年下达命令追杀自己妹妹的人便在其中。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锤定音,同意了韩巧芝的选择。
而韩巧芝,自始至终,都只在一旁旁观,全程未发一语。
冷漠而疏离。
“好......好,你说的是有些道理......”
男人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仆人才在一旁退下。
他重新躺倒在床上,梦魇般的睡意从四周的暗黑蔓延而来。
又要做那个噩梦了吗?
又或许,醒来......才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