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维斯,先祖留下的血继墨甲究竟能将你的战力增幅几成,是否能无视境界之限?”
中年男人沉声问向身前的埃尔维斯,眉宇严肃。
埃尔维斯望着眼前男人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淡淡道:“巴泽尔已经跻身半神了吗?”
中年男人肃然道:“不错,就在刚才,巴泽尔·高文已确认于高文家族祖传的古堡中踏入了半神位阶,如今正独自面对着以莫德雷德家族的卢瑟斯为首的三尊半神围杀!”
“围杀?”埃尔维斯嗤笑一声,随之冷漠道:“二叔,你最好庆幸另外两位半神中没有你们的人。”
中年男人突然恼怒道:“什么叫你们的人?埃尔维斯,你还在排斥家族,难道家族对你还不够迁就吗?仅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家族便直接放弃了对高文家族任何形式的资源掠夺,你知道为此家族损失了多少肉眼可见的利益吗?!”
“然后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与一位注定将得到初代高文骑士留下的血继墨甲认可的半神为敌?”
埃尔维斯漠然反问。
中年男人一时语塞,狠狠瞪了眼倔强的侄子,然后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下波动的心境,声音平缓道:
“埃尔维斯,我承认在这一点上你看的比家族更远。但是,我亲爱的侄子,别再和家族怄气了,这些年来家族一直在迁就你,尊重认可你所有的决定,甚至不论对错,不论是否会对家族造成伤害,难道这还不够表达家族对你的爱吗?”
埃尔维斯轻声道:“那么,我亲爱的二叔,家族对我的爱能让那个女人复活吗?”
中年男人突然间暴跳如雷,眼眸中有火光闪耀,如同压抑了很久的怒火熊熊燃烧,他怒声咆哮道:
“埃尔维斯!你要为了那个女人和家族怄气到什么时候?当年那并不全是家族的错,那只是一场失误!一场失误!家族在各方面都已经尽了全力!你难道要把自己的错误全数推脱给家族吗?!”
年轻俊美的男人并没有因中年男人的咆哮声而变色。
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头顶的天空,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刺激,或者说怂恿巴泽尔,企图促使他重返高文家族夺回本应属于他的权柄,成为帝国真正的上位掌权者。
那么自己呢?
那个女人临死前右手还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稚嫩的脸庞,说着什么以后就没机会了,然后明明非常害怕死亡,眼中含着泪水却至死也保持着灿烂笑容地死在自己面前,仿佛即便逝去,也想将最后的笑容留给她一生挚爱的孩子。
对于整个兰斯洛特家族来说,那个女人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嘲讽。
一个他们眼中的卑贱平民女子,却生出了近乎完全继承先祖遗泽的自己。
只因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先祖留下的血继墨甲【无毁的湖光】认定为了第二位主人。
他是生来就应手握兰斯洛特家族大权的人。
而一位注定将取得家族千年来仅次于先祖辉煌的英雄,怎么能拥有一位平民母亲?
那一日,在那个女人含笑着在自己面前永久阖上双眼后。
埃尔维斯·兰斯洛特便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由先祖们建立的这座帝国历经千年光阴,已经从上到下都陷入了糜烂和腐朽。
就如一株参天大树,树冠依旧蓬茂,只是树根之下早已尽数腐朽,不堪重负。
这一点随着他的年长而愈发坚定,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仅仅跟随在殿下身侧。
因为如果是得到了亚瑟王认可的殿下的话,一定能扭转帝国当今的局面,将一切腐朽之根尽数焚灭的吧?
而这样的话……
那么自己只需要仅仅跟随在殿下身侧,以手中之剑为她斩去通往帝国新生道路上的荆棘即可。
他早已准备好了立身黑暗与血腥中为殿下抹除所有“意外”的准备。
因为那个女人和自己说过。
传说中,当年亚瑟王身边有一位永远立身在黑暗中的骑士,他负责执掌帝国所有无法曝光于阳光下的阴暗,他放弃了阳光下的荣耀,将整座帝国的阴暗尽数一肩挑之。
简直就是如同谎言的一生……
却又让埃尔维斯心生神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站在殿下身边,成为这样的骑士。
这是见证殿下觉醒【王权】那一瞬间时,埃尔维斯心中所生的想法。
“埃尔维斯!算了,你日后终会明白家族对你的爱,我们暂且谈论另一件事。”
“你是否已经做好了选择,在那两位王子之间?”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而后目光沉凝道。
这便是他特意来寻埃尔维斯的第二件事,埃尔维斯一切任性的决定家族都能容忍,但唯独在接下来的王位争夺中,家族不可能让步分毫。
他必须在那两位王子中做出抉择!
“你既然喜欢与那位长公主相处,那不如选择爱德华殿下?这位毕竟是长公主殿下一母同胞的弟弟。”
中年男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引导着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的心神被他的话语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世界,失神的目光重新恢复了焦距。
“终于到正题了吗?那么,我亲爱的二叔,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申明我的立场。”
“我的选择不是那两位王子中的任何一位,被身后之人掌控玩弄的无能之辈,也配成为我埃尔维斯·兰斯洛特的君王?”
中年男人极力压制自身的怒火,再度深吸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埃尔维斯,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如若连那两位殿下都不配成为下任君主,那么还有谁更有资格?”
突然,他目光一凝,脱口而出道:“难道你选择的是那位长公主?”
“你疯了吗?!如若那位长公主是男子之身,那她必然是下任君王的不二人选,可一介弱流女子之身凭何成为帝国君主?帝国境内数百余贵族,谁会臣服于一个女子?埃尔维斯,你是脑袋糊涂了吗?”
中年男人毫不客气的怒骂道,一反先前的极力压制。
家族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
一个女子也想登上王位?
凭什么?
帝国千年来数百余贵族谁会认可一位女子君王?
而下一刻。
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贴着中年男子的脖颈。
持剑的埃尔维斯冷漠道:“莫贝斯阁下,你应当知道主辱臣死。”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话语几乎是从牙齿中一个个蹦出来。
“埃尔维斯,你竟然向我拔剑?”
埃尔维斯的眼眸中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
眼前这位长者,算是家族中仅有的几位对自己怀有几分真心之人,自那个女人死后,他便一直庇护着自己的叛逆。
但是……
“莫贝斯阁下,你不应当在我面前羞辱我所侍奉的君主。”
中年男人怒骂道:“那个女人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向长辈拔剑?!家族对你的容忍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倚仗!”
埃尔维斯收剑入鞘,轻声道:“好了,二叔,不要再说了,这便是属于我的选择。”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便是我埃尔维斯·兰斯洛特为自己找寻的主君。”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难看,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疯了,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埃尔维斯,你知道你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吗?哪怕家族对你再迁就,也绝不会……”
“够了,二叔,我说够了。”
冷硬如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再演戏了,这会耗尽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牵绊,你们不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吗?所有的迁就与容忍,只不过是为了我所继承的血继墨甲。”
埃尔维斯轻声说道,目光越过中年男人,望向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湖边。
“二叔,你不是很想知道血继墨甲能将我的战力增幅到何种境界吗?”
“就让你身后的家族行刑人来衡量吧。”
话语之间。
漆黑如墨却铭刻着金色纹路的铠甲逐渐覆盖上他的全身。
自初代高文骑士莫名消失后,仅在墨甲【断钢】之下的【无毁的湖光】再次现世!
中年男人身后从无到有浮现出一道高大的人影,身为兰斯洛特家族行刑人的哈切斯神色凝重地感受着埃尔维斯升腾而起的气息。
明明只是超凡第五位阶,可在气息之上却超越了自己全盛时期!
另外……
“埃尔维斯,你果然背弃了家族的荣光,让家族的传承圣物变成了这幅模样!”
作为此次谈话最后“措施”的哈切斯怒声呵斥道。
传说有部分精灵血脉的圆桌骑士兰斯洛特所留下的血继墨甲,本应是淡蓝交织着金黄色的华丽而强大的血继墨甲,可在此刻的埃尔维斯手中,却变得如魔物一般!
就如堕入地狱的堕落骑士!
埃尔维斯凝望着覆着黑色甲胄的右手,轻声说出了哈切斯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
“这位前辈似乎也在回应着我的意志。”
“我并非孤身一人。”
……
纯粹到极致的光与热,以压倒性的姿态将三重权柄所化的领域一一碾碎。
卢瑟斯目眦欲裂,身体表面的毛孔上在重压之下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珠,将他几乎染成了一个血人。
只是第一次交锋,他们便败的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当他们三人所释放的权柄在巴泽尔·高文的大日领域中被轻易“驳回”时,就已注定了这一战的结果。
这究竟是何权柄,为何一个刚步入半神阶位的新人竟能拥有这样的战力,难道这就是血继墨甲的增幅?
脑海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卢瑟斯身形不减半点速的飞快向后方退去。
因为三人交战,以此地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超凡粒子都陷入紊乱的状态。
而更令卢瑟斯三人惊怒不解的,是他们竟然无法在此时打开通往灵界的坐标!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灵界快速逃离这处战场。
巴泽尔·高文悬空而立,犹如大日在人间行走的显化,双重赤金色的圆环环绕在他的身周,圆环上铭刻着繁复古奥的“权柄”。
他漠然望着卢瑟斯离去的身影,平伸出右手,猛地握紧!
这一瞬间。
金色的流火从天而降,宛若大日投下的权杖,将卢瑟斯的身体前后穿透,固定在大地之上。
巴泽尔·高文向着卢瑟斯的方向缓步迈出一步。
轻轻摘下了他的头颅。
那张临死前露出恼怒、绝望与不甘的头颅在神圣威严的太阳之火下化作灰烬。
与此同时。
一股股无法压抑的波动以超凡粒子为媒介,向四周疯狂扩散开来!
它们在传递着一个消息。
此地有半神陨落!
在轻而易举地取下一位半神的头颅后,巴泽尔·高文没有再去追杀另外两名半神。
一位半神的性命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向那些人展示自身所拥有的强横武力。
他站于原地,任由身周的无尽光与热点燃了卢瑟斯剩余的尸骸,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右手。
这便是……权与力!
昔日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它们牢牢握在了手中。
而今日。
他做到了。
巴泽尔抬头望向东边旷远的天幕,在心中默然道:
殿下,巴泽尔·高文已做好了跟随您行走至人世尽头的准备。
纵死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