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十四条,也即是最后的法规印刻在石中剑上,剑身迸发出耀眼而神圣的光芒,笼罩大殿内外。
犹若世界新生时的原初之光,又或是生灵诞生于世间后眼前所见的第一缕光辉。
阿格规文将自身存世的依据,包括过去与现在的痕迹,乃至于未来的无限可能,都全数融合为一烙印在了剑身上,成为这把圣剑的第十四条枷锁。
亦是铸就其通往神圣之路的基石。
而代价便是自此之后融于此剑之内,失去所有自由与存世的痕迹
可他本人却是毫不在意,那张冷峻的脸庞在此刻露出了淡淡温柔的笑容,面对着同伴们的快意大笑。
只要能陪在这群家伙的身边,那么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
而就在此时,端坐于首位的君王竟是再度起身,向大殿内的安文投去了视线。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望向年轻人的目光中带着赞赏与认可,道:
“被群星所注视的年轻人,多谢你将我们的战友送了回来,。”
安文先是一愣,连忙俯身向这位传说中的君王躬身行了一礼,刚要开口,却被亚瑟王制止了。
“似乎不只是阿格规文,就连我所选中的后人都承蒙你的照顾了。”
面对眼前这位笑容灿烂的君王,哪怕对方明明带给他了如沐春风之感,可安文身上压力依旧陡然增大,四肢间都感到有些僵硬和不协调。
“尊贵的亚瑟王,晚辈有一个疑问,请问您是如何选中的阿尔托莉雅殿下?”
一时间感到异常尴尬的安文连忙找了个话题。
不过这也是一直让他所费解的问题,这把剑究竟是如何选人的?
如若说能拔出这把石中剑的人必然是继承了亚瑟王意志之人,可阿尔托莉雅分明在年幼之时就将这把剑拔了出来。
难不成说那时的阿尔托莉雅,就已经继承了亚瑟王的意志,或者说雏形?
这显然是不可能之事!
那时的阿尔托莉雅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怎么可能诞生成熟的意志与理念,她并未生而知之之人。
这一问题问出后,哪怕是一旁一直“装聋作哑”的理查大帝也维持不了冷静,睁开了浑浊的眼眸。
而出乎意料的是。
亚瑟王面对这个问题竟是摩挲着下巴,没有很快答复,而是沉思了片刻,望向安文的目光似乎愈发怪异了起来。
看的安文极为不自主的向后挪了一小步。
“当年……我曾和那位命运女士间有过一场交易,交易内容的第一个条件是关于阿格规文的,可惜那位女士拒绝了我的提议,而第二条便与此事有关。”
“我用一件东西,从那位女士的手里换来了四分之一的命运权柄。”
这话一出,安文瞳孔骤然收缩,满目惊疑不定,竟是完全顾不上是否失礼地追问道:
“敢问您用了什么东西,竟从那位的手中换来了四分之一的命运神权?!”
他先前已经听阿格规文谈论过关于命运神权的说法,那位命运女士手中也不过仅有四分之一命运神权而已,祂竟然全数交给了亚瑟王?!
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容貌的亚瑟王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严格来说,我只是换来了那四分之一命运神权的暂时保管权,我和那位女士进行了一场交易,而我付出的东西……”
“便是在接下来的这段岁月中负责保管这四分之一的命运神权,,不让它被任何生灵夺走,直到有一日,一个被群星注视着的年轻人走到我的面前。”
“你觉得那个人是你吗?”
面对亚瑟王似有深意的话语和深邃的眼眸,安文心中骤停了几下,一时间无法言语,脑海中飞快的旋转着。
那位命运女士究竟是什么意思?
竟是近乎毫无要求的将四分之一命运权柄转交给了亚瑟王,而亚瑟王所要付出仅仅只是在此期间负责守护住这份神权,在合适的时机转交给合适的人。
而这个人竟然可能就是自己?
这一瞬间,安文便将自己所掌握的神灵眼与预见的“未来”和那位命运女士挂上了勾连!
那个自称血色兄弟会总座的男人背后,究竟还站着哪些存在?
忽然间,一只大手盖在了安文的头顶,传来温暖的热度以及一声叹息。
“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站在身后的人多些信任,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对你而言会很难,毕竟你对自己背后所站着的祂们毫无了解。”
“不过,我可以为祂们做担保,祂们对你并无恶意,请尽管一路前行。”
安文别说是在此时说出一句话,他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眨动一下。
只因眼前浮现于亚瑟王指间的,是代表着神权的残缺金色冠冕!
残缺的金色冠冕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与威严,流转于亚瑟王的指间,其上似乎流动着斑斓的长河,长河于冠冕上呼啸而过,仅留下虚假的幻影。
当这顶金色冠冕浮现时,安文的眼底涌出从未有过的灼痛感!
“看来,我没有认错人。”
亚瑟王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并将手中的冠冕“送”入了安文的眼中!
眼见残缺的金色冠冕毫无抵抗地融入安文的眼底,金色的神灵眼不受安文压制地浮现。
那威严而冷漠的眸光让亚瑟王双眉一扬,而后望向安文的身后轻笑道:
“依照当年的盟约,我已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既然是两路人,那么此后,尔等之事便与我等再无牵连。”
“当然,这是你的选择。”
属于第三方的温和嗓音突兀出现在这座大殿之内!
黑色长袍于胸前敞开,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含笑步入大殿。
他的右手还牵着一位男孩的手,男孩好奇的目光在大殿内打个转,然后呆呆地望着亚瑟王,又回头偷偷瞧了两眼远方那尊巨大的雕像。
似乎在思考为何眼前这个男人会和传说中的君王如此相像。
亚瑟王似毫不意外男人的出现,微笑道:“似乎我还是低估了他?”
男人瞥了眼一旁在冠冕融入眼中后就陷入昏沉的安文,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是,也许不是。”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即便是我,此刻也不清楚,或许等我从当年的战场回来,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亚瑟王眼中闪过沉凝之色,喃喃道:“东方那片曾经的战场吗?”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目光郑重地望向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声音平缓道:
“既然阁下已经从囚牢中解脱,那么当年的盟约是否还算数?”
黑袍男子嘴角轻轻扯动,望向亚瑟王身后长剑的复杂目光中闪过明显的忌惮,他低沉道:
“自然算数,日后与血月的战争中,我会亲自出手牵绊住祂的神国。”
亚瑟王忽然问道:“不知以阁下眼光来看,这把由我等共同铸就的圣剑,可还能入眼?”
黑袍男人叹了口气,面对身前男人赤裸裸的炫耀有些头疼,苦笑道:“堪称无数奇迹的融合,其位格毫无疑问超越了当年诞生于群星之母手中的‘星辰’,仅此一剑,便不在世间任何神权之下,但是……”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解道:“这真的值得吗?放弃成就近乎全知全能的境界,将自身位格融入了一把长剑中,你可知你放弃的究竟是什么?”
亚瑟王笑容不减道:“这便是我等的道路差异,我等终究非是一路人。”
黑袍男子摇摇头,淡淡道:“若能这点牺牲都无法割舍,我等也不可能从第二纪元末走至今日。”
“如此,就不再多废话了,我很期待你的后代点燃战火的那一日。”
“届时,我等必将从四方汇聚而来,亲临战场。”
……
等送走了突然登门的黑袍男子,亚瑟王并未急着反身回归属于他的座位。
他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后代,说出了让帝国第九任君主热泪盈眶的认同与称赞。
“我的后代,这些年来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后代吗?你们的为君之道虽说与我的道路存在相悖之处,但毫无疑问都是最适合这个国家的。”
“我为你们而骄傲!”
……
伊莉莎白怔怔地站在一侧,望着身边那个苍老的男人在这一刻热泪盈眶,面对王室的先祖激动得无法自己。
而后她轻轻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眶微红。
恭喜你,我的哥哥。
这样的话……你走时应该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
……
《科维坦帝国千年史》:
群星历1136年12月31日。
时值帝国第九任君主理查大帝身染重病,命在旦夕之际。
为防意外发生,帝国首都伦格尔敦在数家大贵族联手推动下实行封城,城门紧闭。
当夜。
未来末代十二圆桌骑士之一,紫罗兰家族第十代族长维奥莱特·诺曼赶至帝都城门前。
于盛怒时分一人一甲徒手力破城门,跻身当世半神之境!
与此同时。
帝都以中心大道为分水岭,左右两边神圣异象频出,却彼此间泾渭分明。
左侧一轮大日高悬,将黑夜映照如同白昼,煌煌而不可视。
右侧空中则如月下湖面微澜,无数璀璨如星光的光点随风起伏。
未来十二圆桌骑士之首巴泽尔·高文与埃尔维斯·兰斯洛特同时现身,以骑士之礼恭迎帝国未来第十世君主,彼时尚为帝国长公主的阿尔托莉雅大帝!
这一日。
被王室命为帝殒之日。
又被无数学者称为……
新王加冕之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