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比起王永泰来,张济民更加对二十四混成协上心,此人能力不错,做人也懂得轻重,不会假公济私打击排挤别人。从前王永泰将二十四混成协当做自己捞钱的工具,张济民与之据理力争,虽然率受打击,却因为身后站着公理道义,从不惧怕王永泰。除了王永泰原来的老兵们,很多新军士兵都支持张济民,认为张济民比王永泰更适合做二十四混成协的协统。
而王永泰从前糊涂,将军队当做赚钱的工具,可如今他赚足了钱,不需要喝兵血了,将注意力放在了军队建设之中,反倒造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尴尬局面来。
在张济民走后,他的心腹夏丛明和陈健立即转投王永泰,反倒是军务课课长杨帆决定离开此处,王永泰很是惋惜杨帆离开。那杨帆临走之前冷笑着对王永泰说:“王将军,希望以后你能够公私分明,军事无小事,将来若是战争一起,你的兵有几个能真正保家卫国。希望王将军好自为之吧。”
王永泰一边气恼杨帆的桀骜,一边却又可惜杨帆的离去,所幸方咸五在后勤方面要比杨帆还强,且不允许任何军中贪墨行为,甚至将王永泰一个马弁给抓了起来,理由是这马弁不参加训练,反而拉拢几个人对抗军务调遣。方咸五毫不留情地将这几个人抓了起来,且关起了禁闭,任何人不得探望。
王永泰前去求情,结果方咸五一口回绝,众人以为王永泰必定恼羞成怒处罚方咸五,结果王永泰当众向方咸五道歉,并说道:“以后方咸五的话,就是我的命令,谁违背军务课,谁就是和我对着干。今天我求情,也犯了军规,犯了军规就要处罚,按照条例我也要被关禁闭一天,所以接下来这一天,我要在禁闭室内待着,你们谁也不许打扰我。”一句话,让王永泰收买了人心,也让他的形象刹那间高大起来,军营风气为之一肃。而王永安则在一旁若有所思,自己这位兄长贪财好面子护短,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能拿捏清楚不犯糊涂,虽然他有时候犯糊涂,但该精明的时候,王永泰绝对是最精明的哪一个。
看来自己的这位兄长比自己要强啊,王永安心中佩服不已。
几日之后,王永泰找到王永安,说这边已经处理完毕了,扬州百姓陆陆续续返回,你现在就应该去豫省袁家提亲,王永安立即点头应是,准备了几车的礼品之后,由龚武远和李耀带着精锐士兵,组成了七十多人的迎亲队伍前往豫省彰德县。
王永泰咧着嘴对弟弟说:“老四,你快点回来,回来之后我有重要事情交给你来办。”
王永安问:“何事重要?”
王永泰低声道:“扩军!”
“扩军?”王永安笑了,“二哥,你终于扩军了?”
王永泰叹了口气,才说道:“以前嘛,我是看自己在军中没什么前途,可是现在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靠山有靠山,为何不扩兵?你以为从前我真的是为了喝兵血?那是因为我知道等我干爹吴长纯一死,我便会被人踢走。”
王永安这才理解兄长从前那种不作为的动机来,看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靠山都必须抓得牢抓得住,没了靠山没了进阶之路,自然会让许多人成为了贪官。为什么许多贪官都发生在退休前几年,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进阶之路,只剩下贪污一件事可做。而有希望向上攀升的年轻官员反倒洁身自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迎亲车队从扬州离开,乘水路向北行去,一路顺顺利利来到了徐州,从徐州向北便是鲁省,向西则进入豫省。王永安此时叫来刘通,语重深长地说道:“刘通,未来两年,我身边应该基本上没什么事,你留在我身边学不到什么本事,所以我让你去一个好去处学好办领再回来帮我。”
“四少爷,您不要俺了?”刘通急了,忙说。
王永安哭笑不得道:“我怎么能不要你呢,我是对你另有重任,你要是依着现在的本事,永远也只是给我做跑腿的,我要去你津门学习。”
“津门?那俺去过啊,去那学啥?”刘通问。
王永安道:“你先去北洋陆军小学学习两年,学好之后去津门警察学堂学习,以后我还会给你安排去东洋警察进修学校进修。”
刘通问道:“四少爷,您想让俺做警察?”
王永安道:“我可不只是想让你做警察,将来你会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你明白吗?”
“俺不明白。”刘通立即说道,“不过俺知道四少爷你要是没理俺,以后就看不见别人在哪,听不见别人说啥,是不是?”
“聪明。”王永安笑道,“我过两年会去津门看你,你在那里好好学习本事,以你的能耐,其实没了我你也能过得舒舒服服,不过最多就是给青帮漕帮做个小跑腿的打手罢了。但是有我帮你,你的未来就在天上,龙翔九天,刘通,我就赐你一个表字,翔天,记住了,你是刘通刘翔天。”
“记住了,俺记住了。”刘通激动地说道。
王永安拿出一个钱包,塞进他的内衣口袋里,叮嘱说:“这里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和二十两碎银子,你到了津门之后先找个住处,给我地址,我每年给你打一千两银子过去,这些钱你可以花了,也可以用来交际认识朋友,但是绝对不可以抽大烟,知道吗?人一抽大烟,就废了啊。”
刘通有些哽咽道:“四少爷,从没有人对俺这么好过……俺一定不抽大烟,我一定……”
“好了,走吧,好好学习本领,以后我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翔天。”王永安挥手道。
刘通点点头,背着行李转身走了几十步,忽然转身回头,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头,说:“四少爷,你对俺的好,俺这辈子都不会忘,以后俺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
王永安微微一笑,冲他挥挥手,心中一叹,说幸好现在是清末民初,要是在特殊时期,父子都没亲情,夫妻都相互检举,还是这个时候好啊。
一路北上,进入豫省,王永安越来越感觉自己如今的行事风格和从前的那个自己不同了,到底是人影响环境多一些,还是环境影响人多一些?若说从前的自己,脑子里有许多的小聪明,从小被邻居和老师们认为天资聪慧、将来一定有出息、未来必定出人头地云云,后来上完大学,毕了业进入社会,和万万个打工仔一样,为了一日三餐和未来的房子而努力奋斗,但一事无成。那时候的自己每天想的就是努力工作,赚钱买房子,在大城市里有一块立足之地,闲暇之余才会想到去找女朋友,只是被初恋女友所伤让他一时半会儿没这个心思。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没想过害人,没想过算计人,而到了这个年代里,自己整日想的就是这些呢?
王永安自忖自己从前从来没有犯过法,甚至从小到大没有被老师叫过家长,可是在这个时代,自己杀人,害人,算计人,虽不能说无恶不作,但所做之事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装神弄鬼,利用流言鬼神,吓得数万扬州百姓抛家舍业逃出扬州,足足是一件缺德事儿啊。
“也难怪自己得了病,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王永安自嘲道。
也许真是环境影响人,在这种清末的环境下,如果自己不算计被人,将来就要被历史碾压,如果自己不害人,反倒让人害死。没有人能够在清末的大历史环境中幸免于难,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这历史洪流,就像自己改变不了历史命运一样。而王永安能够做的,只能是在这历史长河里泛舟,躲过那一波又一波的洪水滔天,享受着暴风雨中的宁静。
王永安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历史上的渺小,不管是任何人,其实都只是历史洪流之中的一部分,却也无法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就像是明朝的建立,如果没有朱元璋,还有理赵元璋、张元璋、王元璋来推翻远超,就像是满清入关,如果没有吴三桂放清兵入关,这南明和大顺不知要相互杀多少年,最终统一,就像这满清将亡,任谁到来都无法只手改天。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保护好在乎的人,问心无愧便是了。”王永安最后对自己说道。
几日之后,抵达彰德县,杨金钊早早地等在这里,说新姑爷再等两日,王永安奇怪道:“杨兄,这是为何?”
“等待良成吉日啊,两日后才是。”杨金钊煞有其事地说。
王永安哭笑不得,好嘛,袁世凯家也信这个,不过这就是中国人的传统了,不能坏了规矩,于是王永安一行人便在彰德县暂住下来。晚上,杨金钊说老爷有请,我们连夜赶往洹上村,王永安便带着几个护卫,骑着马来到了洹上村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