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点钟,王永安便再也睡不着觉,他洗了一把脸,继续处理昨天晚上尚未处理完成的公文。军队、地方、行政、财务、建设、案件等方方面面的公文让王永安感觉有一些头疼,他忽然放下了公文,看了看已经处理过的和没有处理过的,恍然大悟,自己正在成为一个事事都亲力亲为的独裁者。
“可笑我不喜欢独裁者,自己却成为独裁者啊。”王永安放下一切公文,轻笑起来,他走出护军府自己的宿舍,见刘通躺在木板上正在睡觉,走廊里放着几个火炉,火炉之内的煤块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这小子,倒是知错能改。”王永安叫醒了刘通,让他去自己的卧室去睡,刘通哪敢再睡觉,说等光复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睡个大觉。
王永安摇头说:“光复之后,你更睡不着了,还是现在就去睡觉吧。”刘通执意不肯,王永安便不再劝了,两人吃了一些早饭,开始准备今天会议的文件。
李耀将光复通电递给王永安,这封通电是秘书白德全和秀才魏文康一起撰写的,通电之中痛斥满清腐败误国,江北三千万百姓与二十四万新军决定建立新中国,光复江北,并呼吁全国青年一起起来革命,同时要求袁世凯不要逆天而为,站在历史的反面。
王永安读罢之后笑道:“你们两人的才华不错,估计袁世凯读完这封通电,会吓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王永安开始紧张起来,李耀、肖湘山、罗银贤、冯衡、魏道风等人一一向他汇报准备情况,尤其是肖湘山负责这次会议的主持,更是事无巨细。稍后王永安问肖湘山未来愿意留在军中还是愿意在未来的江北军政府,肖湘山笑着说自己最多适合带一个营的士兵,还不如去江北军政府工作。王永安承诺,这件事忙完之后,你去做江北军政府财政部长吧,肖湘山笑着点头应是,这也算是对老人的一种奖励。
上午七点,江北护军府大门敞开,守在门口的江北士绅们在卫兵的引导下走了进来,并接受检查,防止有人携带武器进入,破坏这次大会。
从上午七点到八点之间,不断有人走入江北护军府大礼堂之中就坐,很快大礼堂中便人头涌动。
江北护军府的六部负责人,驻防扬州的江北陆军第一师、江北陆军第四师、江北陆军第六师、重要军官、江北护军府衙门官员、江北各级重要官员、盐运使司衙门官员等二百多人全部到齐。
七点四十分的时候,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大家以为王永安走进来,却发现是近百位江北士绅代表,其中也包括了苏北三大实业家沈云沛和许鼎霖,前大清翰林院翰林如今的如皋县商会会长沙元炳、江淮文人集团领军人著名的江蘇五才子之首的顾延卿等士绅名人。
大家都是熟人,相互认识,很快便招呼在一起,相互低声说着话。众人议论纷纷,有聪明的早就猜到了是什么,即便不聪明的也从紧张的氛围之中感受到了丝丝的大战气息,甚至有人才想到了,江北将作出一项重要决定,而这个决定会影响到江北的一切,从上到下从军到民。
“光复!”沈云沛在许鼎霖耳边低声说。
许鼎霖莞尔一笑,而后又摇了摇头说:“若果真如此,江北危矣,全国之幸。王靖云当真敢宣布光复?这可是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啊。”
“非如此,我等岂会在此?”沈云沛很是自信地说,“王靖云有凌云之志,此时南北停战,他若是不起波澜,便不是王靖云了。”
许鼎霖问:“状元郎怎么没到?他不是与王靖云关系最好吗?”
沈云沛道:“状元郎啊,怕是这会儿早就猜到了王靖云想干什么,他可是老佛爷钦点的状元,若是他此时在扬州支持光复,只怕是面子上落不下来,唯恐被人说成一个反复无常之人。”
“江北光复势在必行,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许鼎霖摇摇头说,“他一个文官,若江北光复,他能反对得了吗?大势所趋,他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没有人会说他。”
“咱们这个老友啊……”沈云沛道,“他看的可比我们远啊。”
几位重要军方长官坐在主席台上的旁席上同样低声讨论着什么,除了已经提前离开的姜登选,各部负责人一个不少地坐在台上,唯独中间的位置空缺。
江北护军府六部负责长官相互看了看彼此,从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是丝丝的急切和兴奋,当然也有一些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江北如此之多的军官、官员和士绅之中,有人多少人依旧效忠满清朝廷,有多少人支持革命。
比起武昌起义来说,江北光复显得并不是那么目的单纯地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复兴,而是因为袁世凯准备与孙逸仙联手对付江北,在江北一直以来的独立政策受到威胁之后,光复成为了迫不得已的选择。江北诸将从心里并没有真正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大汉民族的荣耀做出努力,他们想的是自己的利益。所以在很多军官的心中,这一次的光复完全没有正义的荣耀——所以大家并没有将光复的历史意义看得有多重要,那些无非是用来忽悠不懂政治的小青年的。
当然,漂亮话要说,一定要说,而且要说得别人无可辩驳,王永安的发言稿一直在反复修改。可即便如此,诸将还是担忧不已,这一次的光复希望能够顺利进行吧。
霍殿阁的亲兵营已经暗中将此处包围起来,一旦有人反对光复,将格杀勿论,所以接下来的决定假如被人阻止,这件是一场流血的光复啊。
“护军使大人到!”卫兵通报,众人停止了议论纷纷,抬起头来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银灰色毛呢军装,头戴大盖帽,身披白色披风,脚踏牛皮长靴的军人走了进来,他的左手按着腰间的指挥刀,右手将披风扯下来放在副官的手上,冲大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