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青开着车行驶在车辆稀少的马道上,心中的思绪如暴风雨中的海浪般,汹涌澎湃,罗尚今天下午迫不及待地拿李玲玲案子的卷宗,是受了谁的指示呢?那个人又想做什么呢?
李玲玲的案子虽然有钱大龙的口供以及法医第二次尸检的报关,但是要想用这个案子扳倒朱大昌,那是不可能的,这个案子最多只能当作后期定案时所犯罪名中排名第五之后的罪名,因为气功伤人的事本身是经不起推敲的。 相信案子后面即使转到检察院,检察院也会酌情使用这个案子,现在既然有人将注意打在这个案子上,那么其心思也不难猜测。
胡长青心里叹了一口气,整个江城能够从这件事中获利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倘若市公安局率先将这个案子作为扳倒朱大昌下台的第一枪,那么身为市政法委书记和市公安局长的龚天应将会一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且也将最先面对朱大昌的反扑。
更可能会因为这个案子本身的不严谨行而陷入危机之中,那个人的意图不外乎是如此,精心布局的那场大戏还没有开始,犯得着这样吃相这么难看的开始算计吗?
胡长青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揣测,那个人应该不会因小失大的,会不会是有人想浑水摸鱼呢?
不管怎样,龚书记这回应该是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啊,胡长青嘴角溢出一抹得意的笑,一个两个想将我排除在外,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自己出来给你们拾遗补漏。
他打开车载蓝牙,拨了他舅舅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不过却不是他舅舅接的,而是她舅妈黄晓玲。
黄晓玲的声音有些慵懒,好像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她的语气有些埋怨,“长青,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胡长青讪讪一笑,因为心情的缘故,便开了个玩笑,笑道:“舅妈,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办事了吧?”
黄晓玲啐了他一口,骂道:“你又是皮痒是不是啊,连我的玩笑都敢开啊,回头我就让你舅舅抽你。”
胡长青嘻嘻一笑,得意地说道:“龚书记这回啊,不请我去幸福楼大餐一顿我还不答应呢?想教训我,改天再说吧,哈哈。”
黄晓玲略带惊讶地“诶”了一声,笑道:“看来你是抓住了你舅舅什么把柄啊,要不你先告诉我,让我也跟着你沾一下光,难怪敢这么嚣张,得,让你舅舅跟你讲,看你的把柄能不能免去一顿皮带,真是的,被你吵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什么事?”没过一会儿,他舅舅龚天应厚重威严的声音便从电话中传了过来。
听到他舅舅的声音,胡长青脸上的笑意不由一敛,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刚才西湖分局的罗局长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没有,怎么啦?”
龚天应听到胡长青没头没脑的话,浓密的眉毛不由一皱,对胡长青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有些不悦。
看到黄晓玲准备给他后背塞个枕头,他配合地向前弯腰,当枕头放在他的腰后,他不由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正准备训斥胡长青的时候,电话中却先说话了。
听出舅舅有些不耐烦,胡长青不敢继续玩,忙将自己今天晚上遇到的事讲了出来,没有敢隐瞒他和唐嫣的关系,毕竟他和唐嫣的关系是引发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没有想到等他将这件事情的发展经过,以及后续他自己猜测分析的内容全部讲完,他舅舅没有问有关罗尚的事,反而抓住他和唐嫣的事情不放。
“你和唐嫣是什么情况,当初不是说将她调到西湖分局就完事了吗,怎么你们后面还有联系呢?你可是已经订婚的人了,雨珊可是个好女孩啊,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不要搞得以后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亏我还在你爸面前讲你的好话,说你长进了,怎么还这么贪玩呢,你赶紧给我断了,不然要你好看。”
听到舅舅严厉的话语,胡长青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心一下便跌落谷底,就像他穿着夏天的衣服突然走进了冷库,感觉心脏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动。
不过他进来的修炼可不是白炼的,他运转心法,尽力让心平静下来,一边感叹自己撞到枪口之余,又不得不感叹他舅舅的心态坚韧强大。
他获悉了罗尚的问题,如获至宝般,以为自己洞悉了别人针对他舅舅的重大阴谋,但是这个发现却在他舅舅却并没有让他舅舅哪怕有一点惊慌失措或是震惊亦或诧异,而且他舅舅居然还丢开这件事不谈,却谈起了他的私生活。
胡长青低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舅舅关于唐嫣的事,末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罗尚那边怎么办?”
龚天应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怎么办?”
胡长青不相信他舅舅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现在他舅舅既然反问他,那便是要考教他了,他缓缓地将车停在路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难道对方就是故意让我们自乱阵脚,逼罗尚离心,这是离间计?”
龚天应没有马上回答胡长青的话,反而先和黄晓玲说了几句,不过胡长青没有听得太清楚,他舅舅不做声他也不好先挂电话。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舅舅淡淡地说道:“罗尚肯定是有问题的。”
“啊”
胡长青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不过这回他舅舅没有再考教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解释给他听,“罗尚之前应该还在摇摆不定,不过发生了今晚的事,那么八成就会靠过去了。”
胡长青不解地问道:“但是我今晚的事并没有打算追究啊,而且这件事很明显就是别人故意设的局啊,他应该看得出的啊。”
龚天应呵呵了笑了一声,说道:“你刚才的分析对了一半,对方确实是想让人自乱阵脚,不过不是我们,而是罗尚,现在明白了没有?你能通过和罗尚的谈话察觉到他有问题,罗尚自己也一定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胡长青心中猛地一震,慢慢地有些明白对方的意图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他下意识地想到这绝对不是秦浩能够想出来的东西。
也许罗尚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碍于对方的面子或是权势,所以就将李玲玲的案子的卷宗给对方看了一下,但是发生了今天晚上这么一档子事,那么罗尚就会自我猜测龚天应的知道了这件事后的反应,确实八层会靠过去了。
他今晚若是和罗刚发生冲突,那么罗尚自然百分百会靠过去,现在他自己准备息事宁人,还点拨罗刚,告诉罗尚这是别人设的局,但是罗尚却不会这么认为,罗尚心里却会认为他舅舅察觉到他的异心,迟早会对付他的,于是自乱阵脚,那么他八层会靠过去了。
妈的,这是个死局啊,江城市谁可以设计出这样的死局啊,不管成与不成,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到达自己的意图。
莫名地他心中不由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今天这个局和那个人对付他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一样,都是让你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但是他还是迟疑地问他舅舅,“舅舅,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他舅舅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有谁呢?看来人家是迫不及待地准备入场啊,你这段时间也给我小心些,不要在掉进人家的坑里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了,我要睡觉了。”
听到电话中的忙音,胡长青脑中中一片空白,是啊,今天他还是掉进了别人的坑里,他直到他舅舅点醒他,他才明白过来,亏他刚才还在赞叹别人的计谋是何等的高明,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才是这个局成败的关键,顿时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今晚的这个局,其实只要他一出现在包间之中,对方设计的这个局就成功了,亏他刚才还因为发现罗尚的问题而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他自嘲一笑,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爸爸会竭力将他隔离在这场即将上演的大戏之外了,因为他确实不够格参入到这场游戏中来,原来真正的高层博弈是如此的诡异凶险让人防不胜防。
“刘行。”
他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不确定这个人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只是莫名地被卷入了这个局。
想到这个人,他不由便想起了唐嫣,对于唐嫣他是有感觉的,现在突然叫他割舍,他又怎么可以做到呢?
胡长青甩了甩浑噩的头,有用双手搓了搓脸颊,今天这一天还真是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啊,至于今晚即将会进行的那件事,他现在心里索然无味,不在关心了,他拨动档位从新上路,往陈雨珊的公寓的方向而去。
汽车孤独地行驶在宽阔幽长的马路,在橘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萧索孤寂,亦如此刻开车那个人的内心般。
龙潭水库通外外界的水泥公路上,一辆s600在夜色中缓缓驶出,在下面保安训练基地的路口有两辆奔驰越野车正开着灯停在路边,见s600过来了,便启动上路,而s600则跟在它们的后面。
三辆车行驶在午夜漆黑荒芜的夜幕之中,仿佛无声无息的幽灵一般,汽车的灯光就像一把光剑,破开黑暗,但是迎来的却还是无尽的黑暗。
龙潭水库别墅区,胡安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棉t恤和黑色短裤在凉亭里抽烟,若不是所处的环境,他这身穿着打扮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农民模样。
他扭头对坐在他身侧正自饮自酌的姚叔问道:“他们出发了吗?”
姚叔放下酒杯说道:“已经出发了。”
胡安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火星将他的脸庞照亮了一些,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他叹了一口气,又问道:“明天的票都买好了没有?”
姚叔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只有动车哦,8点15分的车,要不要改成特快的卧铺。”
胡安用夹着烟头的手虚点了姚叔两下,说道:“你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不爽利了呢。”
姚叔呵呵地笑了两声,有些迟疑地说道:“真的不用跟长青打个招呼?”
胡安用手指掐着烟屁股嗦了最后一口,直到手指有些发烫,才将烟头丢在地上,说道:“等他有事找我,自然就知道我在哪里。”
他拍了拍身上站了起来,又说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对他太严厉了?”
姚叔自然知道胡安的用意,但是并不是很认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他走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开心,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吗,何必搞成这样?他晚上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多讲两句呢?”
胡安走到姚叔的面前,他拍了拍姚叔的肩膀,说道:“谁叫他是我的儿子呢?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管他,再不勒绳子马上就要变成第二个黄天了,你们啊。”
江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顶楼的高干病房内,借着壁灯暗淡的灯光,黄天看着徐徐走进来的曼妙身影,嘴角溢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我一直都在等你哦,你终于还是来了,外边那个护士只是个普通人,你没有怎么样她吧。”
位于医院顶楼的高干病房顾名思义是给江城市副厅级以上的政府工作人员配置的,通常是一室一厅的配置,里边冰箱微波炉等居家用品齐全,非一般人是住不进去的。
水玲珑看着病床上神情淡然的黄天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她冷冷地讽刺道:“你还会在乎他人的性命?”
她一如既往的一袭月白色的的贴身长裙,显得风姿绰约,妩媚动人,披肩长发随意的在三分一处扎了个结,这个发型让她冷艳绝美的脸颊分外突出,此刻她的脸上虽然淡然平静,但是严重却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这个女人绝对是杀过人的,面对水玲珑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黄天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用灼灼的眼神扫视着对面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以及无处不在的动人风情,好似这个女人是半夜过来和他幽会的一般。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水玲珑的双脚时,他的眼神不由一凝,叹道:“原来你真的是过来杀我的啊。”
水玲珑的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系带平底靴子,虽然这双鞋配这条月白色的长裙有些怪异,但是无疑是有益于厮杀搏斗。
对于黄天的惺惺作态,水玲珑神色未变,她轻轻地问道:“你真的是个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