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正蹲在一家银行门口,手里夹着半截烟,眼睛顺着烟雾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喜欢夏天,不是因为什么夏日的美好之类文艺的东西,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在夏天,他总是能够看清世间真正美好的事物。
他眯着眼睛瞄着穿着清凉的女性路人们,表情却很严肃,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或许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在思考,而了解他的朋友认为他纯粹是为了看大腿,但是张浩的层数在他们之上。
他确实是在看大腿的同时思考着什么,毕竟孟子他老人家没说过这两者不能兼得。
张浩木木的看着前方,一位穿着洛丽塔的丰满小姐姐路过他的眼前,不屑的瞥了一眼路边这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搭配黑色短裤,脚上踩着一双鞋底有些开胶的人字拖,冷哼了一声,然后离去。
她拿起手机,登上小绿书,发了个动态。
烦死了,今天路边看到一个男的一直盯着我看,普信男,真下头!
然后心满意足的把手机放到自己的包包中,抬着可爱的小象腿,一摇一摆的向前方走去。
张浩有点莫名其妙,他对于这个世界还很陌生,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穿越,穿越的还是个异世界,脑子里还被塞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本就有点懵。
他本想着看看路边的美景来稳一稳自己的道心,但是却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他看着那个曾经为他遮挡阳光的远去的身影,在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冷哼声,泪流满面。
“原来我在一个正儿八经的现代异世界啊,看到这个世界和上辈子一样沙壁,我就放心了。”
他背后的银行里走出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寸头青年,面相有些不善,花衬衫,紧身裤,好在下面穿了个黑色凉鞋,让张浩还能对他这身装扮有一丝容忍。
这位任谁看来都是一位社会闲散人员的青年,一把揽住张浩的肩膀,唉声叹气道:“耗子,哥哥我,一分钱都莫得了。”
张浩一把扔掉手里的烟,看向身边的寸头青年。虽然他没见过他,但是他真的见过他。
他无奈的说道:“你消停些,去找个班上,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我晓得嘞,但是我就是不服气,老子就是要闯出一片天!”
张浩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啥子音乐么,早点安定下来不好吗?”
周林却不愿意多谈,心疼的看着张浩扔掉的还有半截的烟头,“你这么浪费做啥子,抽不完还能给我嘛。”
他蹲下来捡起烟头,吹了吹烟屁股,然后塞到自己嘴里,从张浩裤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感叹道:“老子也有今天啊,烟都抽不起了。”
他夹着烟,吐了口烟雾,然后顺手把打火机塞到自己兜里,对着张浩说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样啊,现在我们哥俩都没啥子钱了,要节约,晓得不?”
张浩一把拿下他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了火光以后,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周林说道:“从今天起,我们戒烟!”
“哈,你说啥子?”
“老子们以后不抽烟了。”
“为什么?”
“你要做音乐,就要保护好嗓子!不然你做啥子音乐?”张浩斜着眼吊着他说道:“你要是不能戒,那就给老子滚去上班!”
周林表情纠结,但是看到张浩不屑的撇嘴,脑子发热,上头道:“戒就戒,老子以后不抽烟了,还能省下点烟钱。”
张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朝着家里走去。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50平的小屋,在锦城的郊区里,租金最便宜的地段。
张浩,这辈子也叫做张浩,只是不同的是,上辈子,他是个地球人,这辈子,则叫做水星。
没错,这个和他上辈子的地球看不出什么不同的星球,却叫做水星。这个世界和他上一世没有什么不同,人是同样的人,话是一样的话。甚至历史都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只是有些许不大的偏差。
这也导致,这一世的文艺作品与上一世的完全不同。
这一世,全世界最火的天王不是迈克尔杰克逊,而是丹尼尔克威泽。华语天王不姓周,而是有各种各样的歌手频出。
电影,文学,艺术家,各种各样的名人,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陌生,也是那么的熟悉。
他看着自己躺着的一个破旧的木床,身处一个逼仄的空间内,笑了笑。
他还有什么不满呢,老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甚至自己还有金手指,又怎么能担心自己又和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呢?
他想着自己上一世那些耳熟能详的歌曲,再想到这一世那些陌生的音乐,忍不住开怀大笑。
周林正在热水,拿着两袋老坛酸菜想着要不要加个蛋,却听到自己的好兄弟在他的屋内发出了神经般的笑声。
“没有周奶茶,也没有什么林jj,只有我,哈哈哈哈,我要火了!”
“孽畜,你火个甚么?”周林皱着眉头大喊道:“老子还在为晚饭头疼,你就开始做白日梦了?快说,今天老坛酸菜加不加蛋!”
“加,不对,不加!”
“那到底是加还是不加?”
张浩伸出头来,看到周林手里两包富师康的老坛酸菜,皱起了脸。
“加鸡蛋,不加老坛酸菜!”
“那你吃屎去吧,憨包。”
两人端着碗坐到两张小板凳上对视了一眼,泡面的香味在不断的勾着他们的味蕾。
张浩深吸了一口,看着周林直愣愣的看着他,费解道:“你盯着我做啥子?”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张浩从不骗人!”
“你莫反悔,剩下的老坛酸菜都归我,红烧归你!”
“吸溜!”
张浩吸了一口面,看着周林,点了点头:“我知道老坛酸菜还有10包,红烧只剩五包了,没事,都归你!”
“你咋个回事?”周林反而是放下碗看着他,“以前你都不挑剔的,今天突然不吃老坛酸菜,还要戒烟,你没事吧?”
“老子莫事!”张浩则是把面吸光,然后看着碗里的半个鸡蛋,拿起筷子,夹着它就丢进了嘴里。
周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端着碗开吃。
张浩则是直接举着碗把剩下的汤都灌倒嘴里,然后打了个气嗝。他直接用手擦了擦嘴,然后用手蹭了蹭凳子的边缘,觉得差不多了,就举起碗走到一旁的水龙头处。
把碗放到水龙头下方,打开水龙头,然后简单的用手过了遍水,拿起一旁兑水的洗洁精,挤了一点出来,用洗手剩下的水刷了刷碗,然后将碗放到一旁。
他坐回小板凳上,欣赏着眼前细细品味老坛酸菜的周林,一时竟然不忍打扰。
他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老坛酸菜是怎么样,但是他还是不愿意高估这些商人,况且,狗改不了吃屎,相比这个世界也是差不离多。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林子,我们去找点活干吧。”
“啊?”周林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嘴上还残留着一点汤水,“你说啥子?”
“我们去找点活干!”
“你不做音乐了?”
“音乐能当饭吃吗?”
看着周林的眼眶发红,又要开始说什么兄弟情义,为梦想努力之类的话语,张浩忍不住打断道:“音乐,我们是要做的。饭,我们也是要吃的。”
“所以我们要找点活干,没钱怎么做音乐?”
“那我们要干啥子?”
张浩把电话扔给他,指着屏幕中的名字说道:“打给他,求他给我们找点活。”
“老子不打!”
周林悲愤的看着张浩,“你为啥子还留着他电话?”
“我不能留吗?”张浩反问道:“你不打电话,哪来的钱搞音乐?”
“老子可以去上班!”
“去求,你一个大专毕业,去哪里上班?”
张浩看着眼前这个社会闲散青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妈老汉给你偷偷汇钱?你做的音乐现在有啥子人听?”
“林子,我问你,你想火不?”
“想火!”
“怎么火?”
周林轻仰着头,胸有成竹的说道:“老子整首嗨歌,来首黑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黑宋是啥子东西?”
“hit song,热歌,懂不懂,你还是名牌大学毕业,连这个都不晓得。”
张浩看着眼前的二愣子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心里有句mmp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mmp,你那个发音是啥子哦,有点太不标准了。”
“再说了,你辣个嗨歌,你搞得出来吗?你网抑云上面一共才四条评论,两条是你和我的,还有一条你妈妈的,还有一条安哥的。”
“你还叫他安哥?”周林很是恼火,对着张浩说道:“他刘安根本就不把我们当兄弟!”
“咋个就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他遇见事情就跑喽,兄弟们那时候都指望着他,他就这样抛弃我们?”
张浩看着周林一脸的不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理解周林,他们本身是一个厂牌的人,没错,就是一个说唱厂牌。
几个年轻人凑到一起,开开心心的玩音乐,但是一件事,却让这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牌分崩离析。
他们这伙人的大哥,说唱厂牌的创始人刘安,因为家里生意破产,决定以后不在继续搞说唱,决定去找工作养活自己。
在以前,凭借着他父亲的财力,整个厂牌的人们都能肆意玩乐,不必担心生计,但是这个意外,也让其他人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开始还有一部分人在苦苦支撑,但是到最后,生活的重担还是压垮了他们,纷纷脱离了厂牌,开始打拼生计。
最后只剩下张浩以及周林两个学生仔,还保留着一丝火种。
事实上,张浩能够陪着周林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看到两人是发小的份上了。
在张浩穿越前,前身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离开,也不怪他的前身冷漠。实在是一个锦城大学毕业的人,陪着周林玩闹了三个月,已经是看在两人多年的兄弟情义上了。
按理来说,哪怕搞说唱的在不入流,也不至于饿死,更别说锦城这种说唱氛围浓厚的城市,那几位大厂牌帮扶一下,像他们这种在圈内小有名气的厂牌还不至于饿死。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这个厂牌的名气来源有两点。
第一点就是他们当初起的名字,叫j&b,本意是想起为锦城兄弟,jinchen brother这种名称的,但是简称怎么看怎么不对,诸多锦城人以及圈内的锦城rapper们都不喜欢这个称呼,想要让他们改名。
但偏偏那时的他们年少轻狂,刘安,周林,张浩三人合作出了一首歌,就叫《j&b》,明里暗里怼了一波所有人,导致在圈子内人憎狗厌,甚至当地的说唱爱好者也不喜欢他们,这是一点。
另一点便是在这件事后,锦城一个颇有名气的歌手在新歌里喷了他们,歌词诸如“有些新人不懂尊重,以为起个垃圾的名字就能取宠”的歌词。
本身他们也没有在意,但是后面那人又出了一手新歌再次喷了他们。
“有些小*崽子还在上高中,爷爷我去给你送个终。”
这一下就触犯到了某位张姓男子,那时作为j&b厂牌中最小的一位,他早早凭借着出色的声音,以及不俗的写词能力成为他们的中流砥柱。
而且要知道,世界上最愣的两种人,一种是中学生,另一种是大学生。
张浩当时就写了一手《高中生说唱》给了他一记暴击,顺带着开了整个说唱圈的地图炮。
“老子在家学习顺便玩hiphop,不像你们吸着坟玷污着她。”
这句词直接让他们揭开了锅,一首又一首的diss层出不穷,厂牌其他人也一同出马,就往着这位身上的痛处去打。
要说他们厂牌是圈子里少有的干净人,刘安本人不沾,对于手下的小老弟们看的也紧,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吃喝膘赌无所不做的大有人在,很快就被挤兑的面红耳赤。
后来是一位老大哥出场调解了此事,但是他们也跟不少歌手结仇。
这就导致大部分人只要挂着这个厂牌的名字,就不好去参加比赛,也不好去酒吧音乐节之类的活动,人家不待见你,因为不少人放有他没我这样的狠话。
也让很多人心灰意冷,退出厂牌,只有两个没有被社会拷打的学生仔苦苦支撑。但是,踏入社会以后,便是张浩也慢慢撑不下去了。
他看着周林,轻声说道:“林子,安哥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老爹破产,一家人指望着他来挣钱,他还能陪我们胡闹吗?”
“我们不是胡闹!”周林涨红着脸,但是张浩冷冷的说道:“不是胡闹是什么?”
“我们做的音乐现在有人听吗,难道安哥做错了吗?”
他看着周林叹了口气,说道:“林子,你不是讨厌安哥。”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没有他,我们就是个废物而已。”
他拍了拍周林的肩膀,劝道:“成熟点,人,总归要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