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诚话音刚落,只觉得周围空间再次变幻,他与高盛已是同时出现在一处荒凉广袤的平原之上。
但当抬头,梁诚再次看到了如同位于头上的山川大地,亦如当初夜无名破界而去让他于九霄天门所看到的那般景象。
高盛席地而坐,那把古琴放于膝上,而后轻轻调琴。
随着一声悠扬悦耳的琴声响起,高盛对梁诚说道:“这里便是所谓的天外天,而位于我们头上的便是我们所在的世界。”
说到这,高盛看了一眼浩瀚宇宙之中不计其数的璀璨星辰,而后接着对梁诚说道:“在这无垠广袤的宇宙之中,我们人族是何其渺小,纵使那些所谓能创出一方小空间就以为是一界的修真大能也是何其无知。”
梁诚不知道高盛为何要与他说这些,而这些他也早有体会,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渺小就妄自菲薄,因为他从不会杞人忧天,只有活在当下才是真实。
高盛想要以此震撼动摇他的心神,这并非什么明智之举,黑域雷剑本就是斩魔之剑。
高盛微微一笑,身上的气息渐渐收敛,随后梁诚这才感应到高盛的气息变化,之前或许是因为高盛的修为太过于高,他已是看不出深浅。
此刻梁诚只觉得高盛的修为从化神而后生生跌落到与他相同的炼气中期境界。
高盛只是看了一眼梁诚手中的黑域雷剑,英俊的脸很是平静,而后才对梁诚说道:“这样或许就会公平一些。
说完高盛拨动琴弦,随即便有铮铮的杀伐之音传来仿若十面埋伏,让梁诚如同被围困于千军万马之中,周围锦旗招展刀枪林立人山人海,马踏嘶鸣战鼓擂擂。
梁诚知道有音修,却是没想到,音修除了直接的音波攻击,还有着曲意进攻,直接音波攻击那只是初学水准。
以曲意杀敌,这才是音修的上上之法,就如同一个街头卖艺的初学者与大雅之堂绕梁的大家已是没法比。
所谓公平,世间哪来的公平,梁诚手中黑域雷剑,直斩仿若于万军之中位居主帅之位的高盛。
烈烈大风翻卷,箭雨遮天蔽日如蝗,他与高盛的距离只是十于丈,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则是关山难越。
在这冲天杀意的曲境之中,他不是什么修士也不是什么万军之中能斩帅夺旗的猛将,他只不过是一个被敌人重重包围的无名小卒,一个想要活着回到家乡故里的小卒。
梁诚剑如风一一化解高盛毫不留情的攻击,脚下大地晃动,一座座高峰如剑一般拔地而起阻挡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梁诚心中暗骂,上古之时的修士在修为境界上,已不是如今的修士所能比,如今的所谓元婴大能,就是给上古之时的人修去提鞋都不配,现在所谓的翻江倒海毁天灭地的神通,或许在上古修士看来也只不过是街头卖艺的杂耍。
若不是有着黑域雷剑,梁诚恐怕已是被如同敌方猛将给直接阵斩的无名小卒,此刻他觉得他面对的哪是什么炼气中期的修为实力。
在如今的典籍与修为定义之中,想要能施展这等神通,恐怕就连所谓结丹大修也够呛。
“无信仰之战,皆为凡俗!”
“青山道友,你的信仰是什么,难道你也是如同其他人族修士一般只知蝇营狗苟,只知儿女私情!”
梁诚堪堪躲过一道凌厉的袭击,他知道这样下去他战败是迟早之事。
信仰?
他有信仰吗?
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胆识吗?
扪心自问,他没有。
就连世俗苦行道门得道的人修都有着一口胸中浩然道气长存,而他这个已是步入修真成为修士出身世俗的苦行道门之人,却是没有。
他所信奉是什么,难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人不是如此,但为何别人就能胸中有一口浩然道气长存。
梁诚想起广云子寒江道人都与他说过,修行之人,修三心,初心,本心,道心。
能修其中一心就算是得道,三心皆修者寥寥无几。
梁诚看着仿若天边的高盛,又看了看手中的黑域雷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既然能放下夜无名给予的力量,又何尝放不下手中的黑域雷剑,高人之所强,不是因为手中的神兵利器而强,更不会是因为外物而强,而是因为自身强。
所强者不仅仅是体魄筋骨,而是一颗强大的内心。
从步入修真,他一直在修初心与本心。
梁诚看向高盛微微一笑,而后将手中的黑域雷剑轻轻一放,接着便以剑指为锋,向高盛斩去。
“放下手中剑,拿起心中剑。”
“高道友,多谢指教。”
随着这一击的无剑之剑斩出,梁诚身上的修为在飞快倒退,眨眼间他已是如同从未步入过修真一样。
都说剑修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一剑破万法,然而又有多少人会知,无招胜有招,无剑胜有剑才是在人剑合一,一剑破万法之上。
因为修为实力的缘故,他的无剑一击,显得很是幼稚可笑,就如同他当初拿着筷子在沙盘面上写字一样,不但毫无笔锋可言更与大家风范挨不到边。
但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够施展自己的惊天一剑。
无手中剑,而有心中剑。
“铮~~~!”
高盛古琴的一根琴弦应声而断,琴声戛然而止,周围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平原,仿佛刚才所经历都是幻境。
高盛看着洁白指尖滑落的猩红鲜血,任由血渍滴落古琴之上仿若梅花绽开。
“青山道友既悟自己的以武入道,为何不将我斩于心中剑下?”
梁诚看着远处天边的璀璨星辰与那苍茫的天地淡淡说道:“杀人莫过于诛心,而哀大莫过于心死。”
“曾经有一位老水手与我说过,杀人不过头点地,给别人痛快,又何尝不是给将来自己一个痛快。”
“我所斩不是道友的肉身本体,而是道友心中的妄想执念,这不也正是道友想要我做的吗?”
高盛眸子开始浑浊,头发掉落稀疏,英俊的面容满是沧桑,挺拔的背也已驼,整个人看去已是如同一个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灰败佝偻老头,唯有古琴之上几朵血染的红梅依旧醒目鲜艳绽放。
“你是如何能破得我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