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一大早,肖七郎一家、肖十六娘、齐天衡一家、顾凛父子、方三娘一家、林二林三带着林老夫人,以及其他几个平常来往较多的人家,纷纷携家带口上门拜年。
这些是十四相熟的人,除了他们之外,离黄粱县较近的地方官员,只要能赶过来的,也纷纷赶了过来。
巧合的是梅行之也在这天回来了。
相麻衣原本跟众人在客厅里说笑说的开心,见他进门,瞬间冷了脸。
“我还有事,先回房了。”跟十四说了一声,转身便往二楼去了。
梅行之朝十四行了一礼,抬步追上去。
听说兄长来了从外面追进来的梅知雪,只看到了他往楼上跑的背影。
唉。
“知雪姐姐,你叹气做什么?”松果不解地问。
“我哥哥的娶妻之路,前路漫漫啊。”梅知雪一脸愁绪,“他动不动就不见人,谁家娘子愿意跟他好。”
“知雪姐姐,松果姐姐,快过来呀!”王舒窈过来喊她们,“新的一局开始了。”
十四今天给肖砚几人下的任务就是带着各家的小郎君和肖娘子玩耍,他们几个半大孩子就带着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玩儿捉迷藏。
“来了来了。”两人转身跑回去,“这一局谁输了?”
“阿成哥哥,下一局该他找人了。”
……
“方才那两位小娘子是哪家的?”玉梁县县令夫人小声问身边的黄粱县县令夫人,也就是李绩的夫人,“长得跟画上的似的,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一位是梅家小娘子,方才过去的那位是他兄长。他们祖父曾在宫中任职,官拜太医令。”李绩夫人道,“另一位是王妃的义女,具体出身不是很清楚。”
李绩夫人今天是跟着李绩一起过来的,目的就是在十四面前刷存在感。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博得她的好感。
这是孟常怀夫妇的授意。
李绩初来黄粱县做县令的时候,孟常怀只让他专心民政,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李绩为官的本事是有的,这些年做黄粱县令也很尽职尽责,让孟常怀颇为满意。
但是他从前没说要亲近十四啊。
所以当孟常怀这次的授意下来之后,夫妇俩立马回想起当初拒婚的事情。
早知道现在要亲近,当初就算要拒绝也要婉拒呀!
所以夫妻俩这次拜年也小心翼翼,生怕十四旧事重提,故意为难。
但是来到之后发现他们多想了,肖宅宾客盈门,主人压根儿注意不到他们夫妻俩。
“不知梅家的小娘子,是否有了婚配?”听说了梅知雪的家世之后,玉梁县令夫人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打算。
“夫人是想?”
“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年十九,去年中了秀才。他一心想着读书,这终身大事只能我来替他操心了。”
“未听说梅小娘子与谁订过婚约。”李绩夫人心思微动。这梅家与王妃交好,若是能促成梅小娘子一段良缘,也算是和王妃结下了一段善缘。
玉梁县令夫人一听更加心动了。
李绩夫妇见状继续道:“她兄长也在,不过咱们是妇人家,不好直接和外男接触。不如我待会儿和你一起找个机会跟王妃搭个话,请她从中做个媒人?”
“那可就太好了!多谢李夫人。”玉梁县令夫人以为李绩是黄粱县的县令,跟十四的来往肯定比他们家多,在她面前也更说得上话。
这桩亲事能不能成先不说,多个跟王妃说话的机会也是好的。
二人各怀心思,就等着找机会跟十四说话了。
见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地上门,大多数人略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等十四得了个空隙,二人一商量,便走了上来。
此时十四正跟银朱说,让她去叫梅知雪,上二楼看看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上去都快半个时辰了,梅行之居然还没把人哄好。
“王妃。”玉梁县令夫人和李绩夫人一起向十四行礼。
“二位夫人有何事?”她们俩还没离开,十四都没留意到。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噔噔噔的声音——相麻衣从楼上跑了下来。
谁也没理,径直跑了出去。
梅行之没见追过来。
“你去看看。”十四对银朱道。
“是。”
吩咐完之后,她也抬步上了二楼。
留下两个想要跟她搭话的人愣在了当场。
在大厅另一面待客的左丘玥留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吩咐小武等人看着场子,沿着附近的楼梯上了楼。
厅中的众人看着两个身影在二楼相遇,然后一起进了其中一条过道。
不得不说,这座宅子,建造的当真是富丽堂皇,奢华无比——郡王妃,是真有钱啊!
……
“梅行之你混蛋!”
左丘玥及时出手拦着,十四才没有一脚踹上去。
“什么叫不想娶了?你给我说清楚!”她指着梅行之的鼻子质问道,“你当麻衣是什么人?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事情错了,就该及时止损。河南郡王妃殿下,这个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及时止损?”十四气笑了,“你早干什么去了?知道自己负不了责,为什么还要招惹麻衣!”
“……你就当我负心薄情,是我对不住她。”
“你别走!”
见梅行之要走,十四要去拦他,又被左丘玥拉住。
“楼下还有客人在。”
……
梅行之离开后不久,十四跟左丘玥跟分别从方才上去的楼梯下来,继续接待不断上门的客人。
一整天的忙碌,直到傍晚才逐渐空闲下来。
出去追人的银朱下午就回来了,相麻衣回了麻衣阁,想一个人静静。
梅知雪感觉到了不对劲,肖砚送她回梅家了。
回家之后看到了喝得烂醉的梅行之,梅知雪只好留下照顾他,肖砚一个人回来跟十四说明情况。
“娘亲,师父跟梅少主他们两个怎么了?”
“吵架了。去做你的事情吧,不用管这些。”
“哦。爹,娘亲,那我出去了。”
肖砚离开之后,十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左丘玥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的眉,慢慢抚平。
“你知道梅行之为什么会忽然反悔吗?”
“因为我们吗?”左丘玥虽然不了解细节,但是从中午十四跟梅行之的对话以及她现在的态度,揣摩到了一些。
“我从前没有跟你提过。”十四顿了顿,“梅行之,有他的选择。”
左丘玥闻言,并不见惊讶:“他少时便有青云之志,怀着入内阁,做宰辅的想法。”
“那为什么没有考科举?”这是十四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考科举,做纯臣,要用多少年才能完成梦想?乱世争霸看本领,太平盛世看出身。他家虽然有些根基,但是跟神都那些豪门世家比起来,着实微不足道。”左丘玥缓缓道来。
“孟常怀有李孟两家的辅助,他本身也是个实干家,也用了二十年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梅行之没有他那么好的家室,想要快有所成,只能另辟蹊径。”
“如果他选择的人是你就好了。”
梅行之跟相麻衣分开,可能有多重原因。但是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两人已经站在了不同的阵营。
他足够了解相麻衣,知道她既不是将情爱视作一切的女子,也不是轻视情爱的女子。她重情重义,对所有真挚的情感都无比看重。
而两人注定要走到对立面,这些情义终将成为她身上的枷锁。让她左右为难,痛苦不堪,寸步难行。
所以他选择当断则断,狠心斩断了这一份姻缘。
“梅公当初剖心救我,却让他失去了最爱也最敬重的至亲。”左丘玥道,“如果当初给我机会向他道歉,也给他机会把对我的恼恨发泄出来,我们俩的情谊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没有如果,他当初没有机会向梅行之道歉,更没有时间去接受他的愤怒与发泄。满腔的恼恨,日积月累下来,再浓厚的少时情谊也会消磨殆尽,再见便是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