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皇帝发火,裴周又来了一句,“当然我是不信的。太子怎么说也是我的二伯父,怎么会派人杀我呢?您说对吧皇爷爷?”
“放肆!是谁人污蔑我?”太子当即怒道:“裴周,你不要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本太子何时派人杀过你?”
“对不起啊,太子,我也说了,我不信那些人说的,你别着急。”
裴周战战兢兢地道着歉,旁人一听就听出了他有多害怕太子。
可是只有太子看到了裴周眼里那挑衅的意味。
皇帝斜睨太子一眼,情绪毫无起伏,伸了伸手,“裴周,那些杀手,你可知去了何处?”
“死了!”裴周做惊恐状,胡编乱造道:“孙儿虽然没啥本事,可身边却有一群生死相交的好兄弟,他们见我被杀手追杀,就不顾性命救了我,而且还把那群杀手抓住了。”
“你们把杀手杀了?”皇帝语气无波澜。
“那倒不是。”裴周摇摇头,“那群杀手是被人毒死的。他们死前才告诉我,是受了太子的指使杀人,其实他们也不想的,但是因为被太子用毒药控制, 就不得不听命于他了……”
“放肆!”太子勃然大怒。
“放肆!”皇帝训斥太子一句, 又对裴周示意道:“你继续说。”
裴周便大言不惭道:“虽然有句老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按说那些人都死到临头了,肯定没什么必要说谎骗我,还把屎盆子往太子头上扣。可孙儿就觉得太子不至于对我不利,怎么说咱们都是姓裴的,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所以皇爷爷和太子放心,我是不会信那些人说的,更不会因此就怀疑嫉恨太子伯父的。”
口口声声说着不怀疑不嫉恨,可每句话都把太子往死里捶, 要把这件事坐实是太子派人干的。
皇帝不发话, 众皇子和大臣也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一直没出过声的宁王,此时却站了出来。
“裴周,大殿之上, 不得无礼。太子雄才大略,气度宽宏,并非鼠蚁宵小之辈,怎会做那豢养杀手残害亲侄等令人不耻之事?裴周,还不向太子认错?”
“是,父王,是孩儿的错。”裴周知错就改,向父亲承认错误后, 转头便向太子道歉, “对不起,太子, 大殿之上, 皇爷爷和文武百官面前,我不该把那些杀手的胡言乱语拿出来说。”
似乎只向太子道歉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心, 裴周又对着满朝文武大臣解释道:“裴周初来乍到, 言行有失, 还请诸位见谅。对了, 你们也别因为我刚才胡言乱语,就怀疑太子, 我那都是胡说的。”
他不解释不道歉还好,这一解释, 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能在这大殿上有一席之地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这怕是宁王父子早就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摆明了就是针对太子来的。
百官尚且心知肚明,又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能打败其诸多弟兄坐上这个高位,那也是实打实地腥风血雨里拼闯过来的。
他看着太子,这可是自己从小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谁知道, 自己对他的娇惯与溺爱,最终竟是害了他, 让他变成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甚至派凶杀人了。
皇帝裴绍,忍不住轻声叹息。
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太子面子。
“好了, 既然裴周也知此事不是太子所为,那就不要一直提起,免得误会。”
“是, 皇爷爷。”
裴周果然闭口不提太子的事,却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皇爷爷,孙儿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何人,竟无辜惹上杀身之祸,可那我群兄弟为了救我,也是拼了命的,孙儿大难不死,也曾发誓,日后若是发达了,必定会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所以此来京城,孙儿也把他们带来了……孙儿先斩后奏, 还望皇爷爷恕罪。”
裴周也想过苏玉婉说的汉文帝给自己安插人手的故事,但是考虑到最后, 还是决定在大殿上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他不光是要把玄风等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更要保证他们的性命不受太子威胁。
毕竟玄风和另外几个杀手, 原本是太子的手下,他若不在皇帝面前过个明面, 就怕自己把人安排在宁王府,也会被怀恨在心的太子下黑手。
他裴周,岂能让自己人处于危险之中?
裴周突然提起此事,事先是跟宁王报备过的,但是宁王当时不同意他刚恢复身份就惹出这么多事端。
谁知道,裴周还是这么做了。
宁王有些不满,但是大殿之上,他不能拆自己儿子的台。想了想,便笑着恭维起皇帝。
“父皇,儿臣常听人说起您当日在战场上的威风。尤其是您与老兵部尚书和镇南王生死相交的故事,更是让儿臣钦佩不已。
儿臣扪心自问,此生也难像父皇一样有可以生死交付的朋友。
倒是裴周这孩子,自幼生长在乡间田野,无意中竟也结交了几个酒肉朋友,虽不能与父皇和老尚书等人志同道合的情谊相比,倒也算付出真心难能可贵。
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多年来愧对他们母子的份上,准了他把朋友留在身边吧。”
裴周感激地看了一眼宁王,随即附和道:“是啊皇爷爷,读书人不是说了么,‘苟富贵,勿相忘’,皇爷爷把孙儿接来京城享福,孙儿当然也想让兄弟们跟着沾光啦。求求啦,皇爷爷。”
高处不胜寒。
自古以来,帝王就以‘孤家寡人’自称,坐在这样的高位上,根本分不出有几人对自己真心。
可如今这个皇帝不一样,他当初跟着父亲打天下的时候,在战场上的的确确结交了几个可以生死相依的好友,也正是那几个好友,后来为他顺利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他上位之后顾虑就多了,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惩治了几个当初的功臣。
可对原来的老兵部尚书,以及现在仍然健在的镇南王,却始终信任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