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我理解。”他赤忱的目光使他内心晃动,他说道,“打垮晟月堂岂是易事。”
“我知道不容易。”冯吉安明白这无比艰难,需要时日,需要精力与机遇,只是时机稍纵便逝,此刻不做,又要等到何时?
他说道:“我瞅准这个时机,是因为……”他摆正了坐姿,他原也是世家公子,五年的游历令他在行为习惯发上了很大的改变,他当初能抛弃一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知道晟月堂原先可是晟老爷做的堂,后面才由晟天麟接任?”
“晟老爷纵横乡野三十余年,山吉镇那些老古董们无不给他几份薄面。”
“因他背靠新岚村,曾经的山吉镇有一小半的物产资源与钱财都是靠着新岚村而扩张起来的!有了这层关系,晟老爷的人脉在商圈与官场都能说的上话。”
“可人总有老去的一日,何况是在官商混迹多年的晟老爷,他有意趁自己还能说得上话之时,替晟天麟铺路,所以将晟月堂早早交由他打理。”
“晟老爷退居幕后,闲赋在家。晟月堂任由晟老夫人与晟天麟经营,这其中……我要提的是两年前发生的一场人才流失事件。”
冯吉安对晟月堂如数家珍,萧定恒怀疑他当真是五年没在山吉镇?
“早先听闻是晟月堂一个姓赵的管事,带了其他人一同投奔瑶光街区同为它竞争对手的晓月楼。”
“他们两家经商模式与产品本就擂台,连继任的少东家都因为年龄相仿而经常被外人用来对比。”
“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是晓月楼白手起家,与当地乡绅们联络不多,官场涉及的也少。晓月楼在山吉镇矗立也有十余年历史,近年发展颇为迅猛,在人气、口碑上都优于晟月堂,在山吉镇成百上千的商户里也算是发展的比较好的一个。”
“说回赵管事。他在晟月堂十年,自身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他亦是新岚村人,与晟家本就相识。”
“传闻,晟月堂用人不善。赵管事兢兢业业十年,将蓬勃的年岁都奉献在了晟月堂,在做事方面一直细心周到,有看不顺眼的事从不藏着掖着,由此得罪了晟老夫人的一帮亲眷。”
“晟家亲眷个个好吃懒做,在晟月堂混日子就罢了,还总喜欢嚼舌根与推卸责任。”
“他们居然一同联合起来抵制赵管事。”
“事情传到晟老夫人与晟天麟那里,晟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过错与责任推卸给赵管事,明显是任人唯亲。”
“由此才引出了那个着名事件。”
“说来……本是晟月堂与赵管事之间的纠葛,发展到后来,事情有些被闹大,连山吉日报都专门以此撰写了评语。”
萧定恒安静的听着,这些山吉镇的历史,他倒也没机会听过完整版,今日的这些听闻,倒是要花些时日去琢磨了。
“前边说,赵管事是新岚村人,他的身后同有一帮熟悉的乡亲邻里,自然有乡亲会为他抱不平,北渊书院便有些学子,听闻新岚村的内讧后在仙语楼撰写了文章,发表在山吉日报后,立马在山吉镇发酵,掀起热烈讨论。”
“最近这两年,尽管晟月堂与晓月楼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因赵管事破具本事,对晓月楼的贡献与意义越来越大,晟月堂心里不甘,一直在等机会找晓月楼下手。”
“晓月楼自身虽有能力护佑住赵管事,但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晟月堂对晓月楼无形中造成的影响越来越甚,赵管事也深能领会。”
“他本就为人厚道,不想牵连晓月楼,毕竟晟月堂的实力和人脉晓月楼若要赶超还得再过五、六年。”
“离开晓月楼后,赵管事不久之前,在玉衡街区开了自己的赵家铺子。”
“但赵管事能否安然无恙的就此度过还得未可知。先前有晓月楼做他的后台,晟月堂不敢明目张胆动手。如今……以晟天麟的性子,我估计按捺不住!”
“所以,我觉得现在是个时机。”他看向萧定恒的眼眸带了星光,说道:“我们可以去联络他,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有他这么一个理由在,打击晟月堂更名正言顺些,这事,你觉得如何?”
“凭我俩现有的力量,要对付晟家……有些天方夜谭。”萧定恒一直是睿智与聪明的,情感的冲动并不会左右他做事的方式方法。
冯吉安说道:“老萧!你现今胆子倒小了,之前你勇往无前的力量哪去了?倒是我,出去了一趟,该看的看了,该见的见了,倒有些不怕死了。”他试图用激将法。
“你双亲还在,我孤家寡人,你说谁更怕些。”萧定恒抬眉,眼渊里仿佛有星火,不息也不灭。
“呃……”若是逞口舌之快,冯吉安在他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那明日我自己去找赵管事!”勉强总没有好果子吃,何必委曲求全。
萧定恒却说道:“看热闹是不嫌事大。”
“湖山春这一年的生意收入虽颇丰,但要想对抗晟月堂,确实困难。”
冯吉安仍不放弃,继续游说他道:“不要这么悲观老萧,你怎知赵管事没两把刷子?据我听闻,他新娶的媳妇秦采月可不是山吉镇人,是戟山地区过来的。”
“戟山地区民风开放、百姓富庶,与山吉镇三山一水的闭塞环境不同,戟山地区的姑娘轻易是不会远嫁来这山吉镇,更何况她颜色亦是不俗。”
“据传,睢原轩老板是她远房亲戚,能成这门亲事还是睢原轩老板娘做的媒,睢原轩老板娘隋原在这山吉镇亦是见多识广,人脉上更不能小觑,日后若能得睢原轩老板娘相助……机会是不是更大一点?”
“力量从不嫌多不是?”
冯吉安说完后,萧定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他回复,这不是轻易的事,需要想一想。
“夜已深。”萧定恒起身,窗外漆黑的夜色给予他思考的时间,他回道:“容我想一想再回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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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恒随后坐在二楼古朴的卧室内,手捧一杯姜茶,身体微寒,亟需暖一暖。
目色中是夜晚璀璨而光辉的星空。
冯吉安的出现,令他平静的生活陷落在兵荒马乱中,这就是如她所说的——该来的总会来吗?
他檀木圆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有淡淡的两行名字,随后便浅浅消失,徒留肉眼可见的水痕。
现在是要进入正题了吗?
夜色美好,风也微微,萧定恒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他知道,他不是原本的萧定恒,他是一个局外人,他的心态使然,可他不能对任何一人说出口,那样便暴露了自己,在这山吉镇潜藏的所有未知,哪怕,再与己无关,那些人或事总归会找上自己,自打进入这里,他是局中人了。
身为局中人的他,既已逃避不了,明日就同冯吉安一道去看看吧,见见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变化。
房内的烛火摇曳,整个视线内,萧定恒眉目低垂,他仿若有思的模样其实很寂静,像这夜一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