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子妃乃是人假扮，那太傅之死便说得通了。”
“太傅死时身边只有那名婢女与太子妃，婢女又是后来的……”
“我们此前未曾怀疑过太子妃，因她绝无动机与能力去加害太傅。”
“可若是假扮的，则一切都说得通……”赵耀侧鬓轻翘，悄悄看了眼太子的神情，便继续道：“我之所以说这事谋划许久，正乃因为假扮太子妃者太过逼真，连太子及我等都辨不出真假。”
“要找到这等音容样貌相似、举手投足辨不出真假之人，绝非短时日内训练可达成。”
太子并非天生愚钝之人，而是顾虑太多性情软弱下不了狠心，但起码的辨别力还是有的，说道：“预谋？何人窥觑太子妃，竟暗中谋划许久，他的目的莫不是孤？”
太子的见解一针见血这是赵耀所没想到的。
目的直指太子？
这……
赤月的弧度渐有隐匿迹象，赵耀预感到今晚的月色太过异常，且太傅府犹如藏着股急遽不安的力量，虽未完全爆发，迟早是压制不住的。
“太子不该再过来。”赵耀认同了他的观点，皇权争斗，核心的竞争点便是继承者之位，太子是他们首要守护之人，不该置身于危难之中。
“太子妃横死，孤怎能安寝？赵统领，你可有怀疑者？”
“我……”赵耀来不及开口，昭寻便派卫诚过来道：“启禀太子、赵统领，昭大人、白大人在提审白府下人与内眷，请你们二位过去。”
赵耀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府中庭疏朗苑。
偌大的疏朗苑中，此刻灯火尽明，白府下人个个身形俱颤，这热闹喜气的寿宴竟变成审讯现场是他们所没料想到的。
白府内眷亦被安排站在一侧等待太子与赵统领到来，相较而言，她们面上更多了份泰然。
“太子来了……”有窃窃声道。
“太子、赵统领！”昭寻上前迎道：“白府登记在册的下人一百四十五人，除去被关押的一个均已到场，白府内眷及男子亦悉数到场。”昭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太子本就生气，这会也没好脸色，仅对赵耀道：“孤审案不在行，只一个要求，便是要查明真相！赵统领，你与昭寻一道查案！”
太子是不信昭寻的为人，更不信他的能力！
“是。”赵耀应声配合。
作为回避的白良业更是绝无参与审案的可能。
白府自今夜后便将成为繁衍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白府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位白府众人，我是应天府的昭寻，现将你们召集到一块，是因发生了一桩惨案，想必各位此时已该听闻。”
“现有一事需要各位回忆，即，两日前，在废井附近，有谁去过或看到过旁人尽数报来！”
“此事关系重大，若查不清楚，待圣上降罪，白府将无一人幸免！望各位顾全大局，好自斟酌！”
昭寻的话乃千层浪中的一环，即便薄弱亦能将水面激荡。
“两日前……”
众人纷纷思索两日前自己的行动轨迹，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因太傅寿诞白府上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废井那究竟谁去过又有谁看到真得好好回忆回忆。
“我这几日为寿宴采买跟着夏荷姐姐早出晚归，并未去过废井那儿。”有小厮铁板钉钉地道。
“我也是，在绣阁赶制太傅的寿宴服与小姐们的冬衣，并未出过绣阁。”有绣娘回忆道。
随后便有人七嘴八舌跟进，说着自己这几日自己忙碌的活计，阖府上下，像是没一个懒散闲人，就连平日里值守的门房去茅厕的次数都少了许多，只因其他值守的侍从被调去忙别的事了。
如此耽搁下去也找不到章法，见昭寻不急白良业先急地跳脚，凑近身问道：“眼瞅着已到四更，昭大人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我担心……”
“是了，前头各位大人一宿没睡，天亮后各府必派人过来询问，也没理由再滞留他们。”昭寻无奈不已，他可不是救世主，这趟避无可避的灾祸单凭他的智力想破脑袋也没辙的。
白良业不再垂死挣扎，这一夜消耗了他太多精神情绪，紧张的、惴惴不安的……绷太紧的绳子总易折，他说不清自己何时耗尽心力，只记得太傅还未入殓，丧事未办，整个白府需要他撑下去。
“白大人……你可还撑得住？”在查案之余昭寻不忘关切这位白府当家人，心中却盘算着，白良业若病倒，整个白府人心更将散乱不堪，现他们还能聚在一起不出乱子，是因为白良业这位当家人未倒。
白良业头晕症不合时宜地发作，在昭寻察觉不对劲后，近身小厮赶忙掏出药丸来道：“大人，药。”
白良业在昭寻震惊的目光中干吞了一粒小药丸，道：“老毛病了，最近忙得累，昭大人查案要紧，不然……”他唇边苦涩不已。
昭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太子，太子在赵耀的陪同下已能缓和七八分怒气，背光而站的他一时瞧不见眼里的怒光。
“太子伤心在所难免，白大人勿过虑，白府发生这些事你也不想的。”昭寻挑拣无关紧要的话安慰着。
“昭大人你与传闻的不一样。”经过与这位同僚彻夜并肩作战，白良业终于肯对出身不佳的昭寻坦露几分真心，“都说你靠着赵统领上位，可我看得出你的能力实打实，即便没有赵统领提携，在这官场上混久了迟早能闯出一片天地。”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践，昭寻对白良业此刻的深情剖析并不感动，反倒觉得他有种老狐狸的机智感，真是谁对他有利便往谁身上靠啊。
“白大人不用吹捧我，没有赵统领引路，我哪有露脸的机会。”他是一点也不愿意踩坑。
白良业真心夸赞与否已不值得他关切，强弩之末，掀不起浪了。
一旦失了势，再强大的家族也无翻身之力，谁让白府最大的靠山——太子殿下，对它失望透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