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未有落锁,庄尔借着石壁上的烛光见她毫无力气的起身,忙赶上前,说道:“父亲让我接您出去。”
“可以出去了?”言语虽然欢雀,行动未有,引路的黑衣人已往回走,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可以走么,骊师父?”她以为她受伤了,因为她的身体看上去很憔悴。
“此前一直想要出去,到可以出去的时候,我竟犹豫了。”她说完自己扶着铁栏起身,“不要紧,年纪大了而已。”因为使劲,她呛了一声,她原有的风姿在被地窖的这几日里日渐磨损,她的心历满沧桑。
“我的事……终究是会给公府带来影响。”
萧定恒在前头带路,庄尔扶着她一并走在后头。
“父亲为了您,这些他都不顾及了。”庄尔浅浅言语,未必是要埋怨,而是陈述事实。
“骊师父待会先去茗澜阁休息一下,行吗?”庄尔能感觉到她行动上的迟缓,或许她身体已有病症。
她们出了鞭策阁后,骊师父被带去茗澜阁,萧定恒陪同在侧,昭昭早已在沿湖的葶落处备好了热茶。
骊师父被安排进去沐浴洗漱,庄尔与萧定恒两人便在葶落说话。
“骊师父这般模样,小乔若是见了……”她眼神微戚,很久未有牵扯的情绪此刻被触动,她反问着:“是我的错,未有早一点将骊师父带出来。”
夏氏村事件去往何处状态未明,她也不敢保证。
萧定恒这一路中已猜出了大概,本想将公庄乔的发现问一问庄尔,现下既已见到了骊师父,夏氏村事件问她本人便好了。
他对庄尔说道:“庄乔小姐说过,若非骊师父所愿,谁也困不住她。”
“今日在鞭策阁,若非她想出来,你我也劝不动骊师父,不妨将这事当做是一次劫,历练才会渡过,谁也左右不了。”
庄尔如何不明白,仅是有感而出发,她点点头,双目触上他的眼渊,见他一如既往的心意平静,仿佛能抚慰自己的情绪,便也平和了不少。
见水塘中的藻草繁衍,说道:“我明白。”
门前帷幔飘展,昭昭回来,庄尔问:“骊师父身体可有大碍?”
昭昭摇头,说:“骊师父轻微风寒咳嗽,并无大碍。小姐……可要将此事告知庄乔小姐?”
“小乔在府里?”庄尔心知她平日爱往外跑,只当这会不在。
“奴婢先前回茗澜阁的路上见到施施端了些吃食,想来是在府里的。”
庄尔说道:“既然是在,那就去告知她一声,别的勿多言。”
“奴婢明白。”昭昭心领神会,转脚便退了下去。
萧定恒静静的坐于茶几前,庄尔的眉目与身姿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便也打住了。
“你刚才见了骊师父,觉得夏氏村事件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吗?”庄尔目意悠远,说不是,父亲也不会因为保护将她关在鞭策阁内……
风声如铃铛,一阵一阵的在心中吹动,往往,是情绪不宁。
“当面询问她,她已经在我们面前,庄尔。”萧定恒说着,看去了她孤寂的背影,事件发酵之今,来到了转折处,向左或向右?
“嗯。”庄尔小姐非孱弱之辈,她仅是,仅是……不想公府受牵连,这世家大族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公府的声誉绝不能受影响,一旦被危及,那些恶狼会猛扑过来,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她身为公府大小姐,有她要坚守的事物。
公庄乔先一步到达葶落,昭昭拼命追赶也落在后头:“骊师父呢?”
“小姐,奴婢刚刚说骊师父在茗澜阁,二小姐没听完就过来了……”这内里因由,只怕她是不知道,莫要冲撞了才好。
公庄乔见萧掌柜也在,推测出事情与她预想的不一样,才缓了语气说道:“姐姐,骊师父怎么会在茗澜阁?”
庄尔不想父亲关禁骊师父在鞭策阁的真相暴露,以此令她产生怨恨,便答非所问道:“骊师父在沐浴,应是快好了,昭昭你去瞧一瞧。”
“是。”昭昭去内间查看动静,葶落外,庄尔小姐曼步走动,坐于其中,说道:“小乔,骊师父的事情,等她出来了,我们会问她,你先别着急。”
说话的这会,骊溱已出得门来。
“师父!”公庄乔久未见她,心中戚念,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留那样的信给我?我以为……”
公庄乔是真的怕,她一头栽在她怀里,像极了儿时的样子,公夫人十几年前便因病亡故,由此在与骊溱相处的时光里,免不得会将母亲的情感带入进去。
骊溱现已五十有五,比他们的父亲公老爷小一岁,可岁月在她容易下未刻下深刻的烙印,反倒比真实年龄看着小上很多。
骊溱亦紧紧拥抱了公庄乔,很多事,当明白后,似乎也晚了,就比如对庄乔,她亦觉得像是自己女儿一般,尽管她此生未曾嫁作人妇,但这些年里的朝夕相处,两人间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师徒情分。
“乔儿……”骊溱低头看着昔日徒儿,明白生死间的距离可以很近很近,明白自己的罪孽已是在劫难逃,她尽可能的抱住她,让她可以靠一靠,以后,真的……
“乔儿,”骊溱重新审视起公庄乔,情绪被宣泄后,余下的便是那些尘封的往事,“为师做错了事。”
“师父……真是你吗?”尽管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亲口被告知,还是接受不了,“怎么会……”她不想这样,这确实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离开了她的拥抱,低着头,面容陷在阴影里,说道:“那些无辜的百姓有何错?襁褓幼儿有何错啊……”喊声带着风起,带着吵吵闹闹的哭喊,带着耳中的嗡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