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傅愣住了,辰云开虽贵为北渊书院百年难遇的奇才,但带兵打仗可非纸上空谈,这……多少得要实战经验,不是吗?更何况孟阆的名声岂是虚传与浮夸?
夏傅心中不放心,嘴上的话语说得倒也委婉:“云开啊,孟军这次前来……想必你也知道,一定是要一雪前耻的。”
“这过去的十年间里,他孟阆背后做了多少动作,藏了多少底牌,谁也不清楚。”
“啊,我、我非在怀疑你的能力,只不过……咱戟山地区,近几十年来,相对安稳些,大的战事还真没有。”
“这次要去应援,虽势在必行,领军之人……还得慎重再商议一下,你看如何?”
夏傅心知读书人贯来心高,怕自己的言语刺激到这位能力出众的年轻人,便拣着小心的话说,更何况敌人尚打到自家门口,仍旧盲目又乐观地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孟军真地退回西昌地区了呢,闹僵了可不好。
使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孟阆大军已抵达泽水江前,丝毫未有停下前行的意思。
孟阆十年后再次挥师前来,眼前这片宽阔的泽水江,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十年前,他与孟军狼狈出逃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统帅!”孟阆身后出现一名年轻而高大的男子,他乃是近年盛传,孟阆最得宠最具候选者潜质的高叶。
高叶遥看花城方向,华光展露,他贪婪的神情,像极了曾经的孟阆,有野心是好事,这是孟阆看重他的原因。
“统帅心心念念的泽州已近在咫尺,菅陵大人也身故,花城军中无人能与统帅匹敌,花城若破,泽州便是大门敞开,我们孟军有了盘踞之所,泽州那是迟早归孟军所有!”高叶自信地说着。
孟阆听了,浅笑着,前两次进犯泽州出了不少状况,他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惜……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这次,他不再盲目自信,行事以稳妥为上,不再冒进。
孟阆出声问道:“花城如今谁当家。”
即以目标作为泽州,花城首站的头目孟阆自然打探清楚,不过是故意问之而已。
高叶早已稔熟于胸,不卑不亢地说道:“三城之战时,原花城城主韩树被平阳公子一箭射穿脖颈,当场死亡。”
“据传,平阳公子让一名叫做花哲的将领做了花城新一任城主,他原先为花城军少将,打仗对其而言,并不陌生。”
“花哲?”孟阆哼气,凌厉的剑眉挑了挑,这名叫做花哲的将士,十年前那一仗倒也听说过其名。”
“高叶,花城是我们第一站,我这就命你领军,前线指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统帅放心,统帅未完成的心愿,属下会竭尽所能。”高叶眸光狠厉,孟阆看中的,岂是寻常之辈。
“恩,这是你一展实力的机会,得好好珍惜。”孟阆拍拍他的胳膊,未有言明其中的深意。
高叶却能领悟出这此中之道,花城,他有这自信,可不废吹灰地轻易拿下。
孟阆瞧视在高叶浓重的眉毛上,多年的悉心栽培,是时候试炼出成果了,不知与那位贵襄侯府的小公子比,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想到这,不由地忆起了当年的黔平之战。
经过岁月的无情洗礼,经过多年的混乱征伐,留给他最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此了。
贵大小姐,不愧为大熙帝国的贵勋军士。
死得可惜。
孟阆暗目双闭,十几年的沉浮,在泽州吃了几次鳖,这次得通通拿回来!
与孟军这边的气势勇猛相比,花城百姓倒是心宽得很,十年前的花城之战,花城军将孟军打得屁滚尿流,他们今朝卷土重来,有何可畏惧的呢?
花城男儿勇气可嘉,十年前不曾退缩,今次更不会退怯!
花哲是被菅陵大人提携上来,后在三城之乱中投靠了平阳公子,幸得此二人的赏识坐上这无限尊崇的城主之位,这些年来他所忧心之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当初的花津议和,本就有缓兵之计的意味,十年修生养息,不止是对孟军,对花城军,对整个泽州均也一样,给予时间、精力去栽培,到最后,究竟能开出怎样娇艳的花朵,双方都在拭目以待。
“城主!”侍卫铁申自屋门跨步而来,说道:“启禀城主,探子得到消息,孟阆率领孟军五十万,已在泽水江界。”
“花城……恐怕……”铁申跟在花哲身边不少年头,以耿直着称。
“城主可如何是好。”
以人数压制,是孟军习惯使的手段。
花城即使经过十年发展,亦不可能比得过孟军,只能说孟阆有财力去招募,那些士兵愿意为钱财跟随他!
铁申说的不无道理,孟阆血耻之决心,谁都不敢小觑,花城为首站,他势必要拿下的。
“向泽州各区求援吧。”若有菅陵大人在,花城倒也不用卖脸求救,可惜变故太突然,他还没从中缓过劲来。
“求援吗?”铁申深知以花城军的兵力,不足以抗衡孟军
“立马起程,多派些使者去,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花城若被攻克,孟军更会懒着不走,到时候泽州各地区,就真如笼中雀,插翅难飞了。”
铁申点头赞同,道:“城主说得有理,可……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援军不来,花城该怎么办?”
花哲目光定定地望着他,曾经的英气被岁月磨掉了锋利的棱角,可即便如此,在面对菅陵大人被杀后,他依旧只能从悲伤中走出来,眼前的局面,不容他如此消沉下去。
他花哲,既已成了城主,定要带来花城走出危难。
“铁申,别处我不敢说,但起码,有一个地方,它的援军是会来的。”
“是了。”铁申突然黯淡的眼底有了亮光,他怎就忘了,他的存在呢。
他转身,安心地迈着步子,走出了屋外。
这间被称为书房的屋子,因花哲武官出身,书籍与墨纸倒不多见,中规中矩的布置,因收藏了不少厉害的武器,乍看起来,一派严肃,没有温度可言。
“花霖。”花哲低低的声音响起,眸中的光芒逐一黯去。
花霖现身自隐身处,语气说隐身,不如说她衣着素淡,不被注意而已。
花霖清瘦了许多,十年匆匆,昔日风华正茂的她,同花哲一样,褪去了锐利,仅剩下沉稳。
冬日的光芒照在门槛内,阴绵湿冷了多日后,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花哲空泛的眼神盯在日光洒下的地面,说道:“刺杀菅陵大人的凶手,是孟阆所指,是不是?”这都不用细想,只有他在时机、动机上都吻合。
花霖一片如死水的心,因异响振起了涟漪,当从花哲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时。
眉间落满悲伤,她回道:“他的事我并不清楚。”
“自从他命令我留在花城,我已多年未曾见他。”
直至今日,花霖仍想不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她该怨还是不该怨。
花哲坚定的声音响起,他说道:“他已离去,你无须再留此地,去外边走走看看吧。”
“该还你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