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样的。”庄尔指尖封住他的唇,打断他的话,“不需要担心以后我的安危,我也不担心以后你的安危,我们相互约好,可行?”
庄尔不想情绪陷入悲伤,所以扭转了方向。
萧定恒轻曳地笑道:“可以,我自然听你的。”他的眼睛再一次里里外外地扫向她,良久后说道:“那我真的要走了。”他明白,再耽搁下去,怕是天亮都离不了这里。
“好。”庄尔启口,松开他的怀抱,他身上温热的气息紧紧裹着她,直至他离开了这里,她视线也不曾挪开。
庄尔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她能感觉到自己面色绯红,这情形可不行,下次可不能与他独处那么长时间了。
尽管如此,庄尔的心情也无比愉悦,她从未觉得如此充实,心被填满了,满到快要溢出……
可就算这样,庄尔仍不忘山吉镇的事。
静默片刻后,庄尔更换上一身素淡的裙装,披了雪白色的狐裘外衣,缓缓地下了楼梯。
脂凡胭脂铺外,夜晚的寒冷伴着席卷而来的湿重浓雾,荀烟在马车前呆呆地发怔,她近来处理了许多探子,每一个都怀揣着不一样的目的,这些目的无一不能掀起风浪。
恶劣的天气若形成,一时半会只会令无辜百姓遭殃。
芍翡搀着庄尔从大门处走来,身为她的丫鬟,芍翡知晓她的喜怒与嗜好,她不似荀烟与昭昭能与庄尔出入公府,她是被庄尔安排全心打理胭脂铺的,所以身份不一样。
庄尔入了马车,芍翡转身对荀烟叮嘱了起来:“这么晚出门,你可要将东家看护好咯。”
荀烟多数时候并不伺候庄尔,如今正是特殊时期,她才由暗处转向明处,她言简意赅道:“就算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会护着小姐。”
庄尔在马车内,待她二人絮说完毕,方传了声音出来:“南里长之前留下来的摊子,还得处理,我们去府衙。”
“是!”荀烟应声跃上马车,与芍翡打了招呼,二人便在浓重的雾气下,往山吉镇府衙而去。
东家何事急着大晚上去呢?芍翡不解,却也只能转身回胭脂铺,很多事,她是不能去打听的。
夜晚的山吉镇府衙各处屋室早已熄火,只余几处房间还有人留守,其中便是一处私密牢房。
这处牢房设在南里长翼枝厅不远处,从外往内看就是一处废弃的堆柴间,只是这间屋里有一个隐秘的地下暗室,暗室原或是用来储放酒坛与物什,现下挪来另有他用。
荀烟右手擎着一只火把照亮前路,庄尔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身后。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关押了一个人,只见他的眼睛被黑布束缚,丝毫见不到亮光,只能用耳力去辨别声音。
他的双手与双脚亦被反绑,他屁股坐在清爽的干草上,大约是听到了有人来,双腿妄图站起,发出了簌簌声。
“今日是第七天,也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有想清楚了?”庄尔的声音在这间地窖中听来分外冷酷。
他尽管被约束了行动力,可依旧无法阻挡他内心的情绪,那是无法抑制的暴躁:“你就算关我十年、二十年,亦不能让我背叛!”
若是放在平日,庄尔也不会与他多费唇舌,今日她却分外好心,眼前这人的愚忠让她起了一丝怜悯,正是因为这一丝怜悯,她打算将真相全部告知他。
“当年宓氏惨案发生时,你才不过七岁,从燃尽的废墟中救你之人,正是残杀宓氏的真凶。”
“那么多年他呵护你、栽培你,你认他为义父,替他打天下,可有想过,欺骗你的人也是他。”
男子闻之色变,愤怒地、龇牙咧嘴地说:“不可能!你骗我,这一定是你们的阴谋诡计!”
他一遍遍地否认,庄尔岂会无凭无据捏造假话?她适时地添了一把柴火,冷声直抵他心间:“不过他当年奸污了你娘,你确实可以说是他的孩子。”
“不可能!”他疯狂地用力嘶吼,信念的崩溃只在一瞬间,他当然记得幼时,她母亲在听到那人的名字后那样颤抖与胆怯,他以为是摄政王的威名太吓人,母亲久居内宅不见朝政大官才会如此,原来一切皆有征兆!
男子拼尽力气嘶吼,最终声音减小、挣扎渐弱,慢慢地熄了火,他不停地由悲转笑,再由笑转悲,疯癫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酸。
庄尔见惯了血腥淋漓的场面,她笔直的双腿立定未动,荀烟早已拿着火把将地窖里唯一的一盏壁灯引亮了。
“疯够了,就得认清现实。”火光绰绰地打在庄儿身上,她的轮廓停留在潮湿的泥土地上。
给予他沉重一击的话,在庄尔眼中就像诉说着无关痛痒的故事。
“不论怎么说,他给予如今的你无比尊崇的地位和显赫身份,单凭这一点,你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在大熙帝国任意角落。”
“这就是你的目的?”因过分嘶吼而哑了声音,此前,他未没碰到过眼前之人,被抓住后,尽管手脚与眼睛被束缚,幸而未曾虐待他。
“我的目的?”庄尔一改平里温和端庄样貌,复声冷笑:“我不过告知了你真相,要怎么做,决定权都取决于你。”
他已不想质问庄尔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又凭借何种手段将他绑来了这。
“我的耐心有限,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认真地想清楚。”
“我答应你!”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他,真的想清楚了吗?
他一松口答应,庄尔便示意荀烟替他松绑。
男子的手、眼恢复后,他才在地窖里看清两位女子的面貌,从声音上辨别出庄尔冷酷之音,没想到,面容姣美,如天仙之姿。
“你们是谁?”说不好奇是假的,既答应要替她办事,就不想被蒙在鼓里。
“季公子极。”眼前庄尔的声音听来并无那般冷酷无情,“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所遭遇的这些,与日后相比或许不值一提。”
“你究竟是谁?”他毕竟尊享过荣华,对自己狼狈不堪的境遇心生在意,高傲如他,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未想过要低头。
而正是这股伴随成长的高傲之气,庄尔亟需摧毁它,至于为何,那……许是对他抱有一种期望吧。
“我现在派人送你回京都,此一别后,你未曾见过我,未曾来过此地,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