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剑奋力挣扎着不愿离去,他未有挽留,说道:“去吧,只要你记得归来路。”
若水剑不情不愿,但在官越面前是拗不过的。
官越临走瞥了他一眼,数亿年没见,他到底也有有些不一样了,终究他什么话也没讲出口……
他望着荆川崖谷凌冽的风林声,如死寂般,阜山只剩了孤独。
萧定恒在山下等候官越,出神远眺,目极方向尽是山海。
官越什么都没说,那人对皇城之境的控诉,他们无法反驳,晨曦微展,在阜山中竟度过了一夜。
“你所指之人……是谁?”
官越尚未了解到事件的全貌,萧定恒心中却了然,他道:“我们先回戟山地区,良城……我会再来。”
原以为追溯若水剑事件一事会牵扯到贵襄侯府,未曾预料,最后竟连金氏部落的消失,都只是云里雾里。
官越道:“行程你定,我没意见。”
南风还在良城的落脚点等着他们,这重返速度超出预计!
与来时宁静的心态不同,这会,几人多有所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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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吉镇的晨曦在新的一天中到来,伴随而来的是重伤痊愈的菅陵大人。
菅陵大人身份贵重,可自从被刺杀后,他的消息便是销声匿迹了,今朝来到山吉镇,是有眼尖的客人察觉到了他,不一会儿便引发热议。
坊间流传,疑似久违露面的菅陵大人去了脂凡胭脂铺,好事之人纷纷猜测,庄尔小姐雍容华贵、淑娴端庄,菅陵大人位高权重,倾慕庄尔小姐或也在情理当中。
这山吉镇谁不对集美貌、智慧于一体,温柔、善良于一身,外加家世显赫、不矫揉造作,这样的庄尔小姐心生爱慕呢。
不消半日,山吉镇贵、商、政各处均被惊扰,各自派遣出一众婢女混入脂凡胭脂铺一窥究竟。
可脂凡胭脂铺有七层楼高,内外庭院加起来更是占地不少,以庄尔小姐做事之严谨,外人是不被允许随意入内的。
她们便只能在胭脂铺四周外徘徊,连带地,珍星路这一片街区也热闹上了几倍。
庄尔正在归心苑中探视花霖,她早一步得知菅陵大人到来时辰,便提前将花霖安排住进了归心苑。
眼下,花霖依旧昏迷不醒。
阿飘正在房里干着急。
在昭昭的亲自带领下,姗姗来迟的菅陵大人,终于踏入了归心苑。
阿飘听见动静就探出头来看,这菅陵,比初遇时的情况好上很多。
“阿飘姑娘。”菅陵大人对她说道。
阿飘急匆匆跑回屋内,对庄尔嚷道:“菅陵来了!”
庄尔起身,在屋里等着他的到来。
归心苑这间寝居并不狭小,但因菅陵大人的到来,气场便有了不可调和的波动。
阿飘拉上庄尔的手腕,说道:“我们给他俩单独相处的空间,去外面吧!”
庄尔轻允一声,掠过时不忘简单交代道:“她依旧昏迷,菅陵大人若是能多说些话,或许她能早些醒来。”
他们白白错过的光阴,着实让人唏嘘。
菅陵下颌轻点,目送她们走出归心苑。
此刻屋子里,十年没见的花霖,是熟悉又陌生的脸容,菅陵在她床边寂静的看着。
往事依稀被想起,他对花霖从来就无情。
许多情绪、话语被淹没,庄尔让他多与她谈谈心,可他……竟然无从谈起。
最终酝酿成一声叹息,自顾自地说起了近些日的遭遇:“我们在咏兴城外被刺杀。”
“九死一生……是阿飘姑娘救了我。”
“当时伤势很重……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所以,此后听景茂谈起孟军又一次进犯花城……我……爱莫能助”
“阿飘姑娘托人辗转带来消息……我才知你昏迷不醒……需要被带来这山吉镇救治。”
“我来了,却无法说思念你的话。”
“我一向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你的心意。”
“可我执意辜负了它们。”
“在我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公事,不是我有多热爱,而是我明白肩上的责任。”
“非是二者不可兼得,别人都可以,可我不行。”
“这大熙帝国日渐坠落,泽州并不在风暴中心,可我们有一个如狼似虎的孟军在环伺,京都奉邺城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
“上一任泽州长官力排众议,临终前紧握着我的手对我道:‘菅陵,泽州长官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老了,熬了三十多年,也只能如此勉强支撑,我希望它能在你手里更加好,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当我答应这件事时,便注定是要辜负你的。”
“我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想的,一晃十几年了,你却执意等我。”
“花霖,你叫我怎么办。”
他望向她沉睡的容颜,发出沉默的声响,却有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你难道不能为了她放弃?”
“放弃你所认为的责任!”
“男人负心薄幸,承认吧,你不敢爱她,你只愿耽误她,亏她傻从不怪你。”
菅陵并不意外,阿飘在信中已阐明是有鬼魅入侵花霖,鬼魅迟迟不肯离去,花霖只能昏迷不醒。
“我愿——”他抬起莹亮的眼,又笑又无奈地说,“卸下这一身重担,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我替她不懂,你为何认为这一定是你的责任?”
“你明明……”
“你可以理解为我自负与心高气傲,放不下一腔热忱之心,放不下我理想与抱负。”
“哪怕如今,我做出这个决定,也非是因为我想通了,而是因为刚刚经历的花城之战,后辈人才已能独挡一面,我可以交予他们。”
“你这副样子,只会令我更生气,你——”
“你不懂你现在在求我吗?求我放过她!”
菅陵默思良久,他起身离开床沿,衣摆后展,单膝下跪,道:“若我放下姿态求你,你可能放过她。”
“哈哈哈!”笑声惊恐,它道:“堂堂泽州长官,菅陵大人,也会有一日跪在我面前、也有求饶的一面!让人听见真是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它似乎异常满意他的这个举动。
花霖眼角滑下泪痕,她大拇指不停颤动着,片刻唇角开启。
她虽双目闭合,经过数次努力挣扎,终于能冲破束缚,用干哑的嗓子说道:“你为何要践踏他的赤忱,他,从没做错什么。”
话毕,花霖一大口黑血喷出,终于启开了沉睡许久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