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恒与黑暗之君相对无事的平和会面,在混战时期是无法想象的。
他忆起黑暗之君从前的面貌,那张桀骜而乖张的面容下,那双猩红透亮的眸子里,总时不时地杂糅着暴怒与睿智。
再晃眼看,他安然苏醒,黑暗之君的恢复较为漫长,未来……
他预感到,若待他再次完满回归,必然将腥风血雨带至,任谁也不可抵挡。
他眸色一紧,再抬眼时,眸中复现碧蓝的天空与无悠无垠的青草地。
而高叶的背影,突兀地立于他面前。
这片生机盎然、色彩多泽的天地,给人身心愉悦之感,而幸福与喜悦,在身为黑暗之君的分身之一的高叶心里,定然是不喜欢的。
可这天空的颜色与青草生长的旺盛由不得他做主,起码如今的他尚未有实力去摧毁。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间的较量,你得加把劲了,我希望你全力以赴应战,这场较量同样具有非凡意义,你若输了,结果会如何,想必你该明白。”
高叶舍弃了骏马,单独立在苍穹之下,他眸光如炬,有时候他也会迷惘,黑暗之君有无数个分身,他如沧海之一粟,那么,待他痊愈归来,自己……
又将归于何处。
这大约就是他成为最成功分身的缘由,懂得思考来与去,比那些胡乱叫嚣着的分身好上数倍。
萧定恒思考了良久,定定的目光,如清泉溪流,清澈而无波。
良久,他开口说道:“既应允之事,怎会食言。”
“高叶,”他回身,整个衣着光鲜有型,衬得他气质如一把上好宝剑,在剑鞘中未见锋芒,但光气铮亮,“你如今是人。”
他想说什么?
高叶被整气笑了,他居然“善意”般地提醒身而为人的现实?他这寓意为何?
高叶喜爱思考,能洞察人心,懂得表象之下更深层的含义。
由此,便对他的话作一番简单的分析。
他说他“如今是人”?这是提醒他曾经“非人”的过去?哼,狠毒而无法反驳。
没有黑暗力量,他确实仅是一个人而已。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回归黑暗之君本体,成为众多分身中最后的得胜者,这是他的目标,也是天玄老人乃至奕梦围绕在他周围帮衬他的缘由。
如赌桌上的投注,玩家总信任自己的眼光,何况最后的输赢尚未揭晓,胜率如何下不了判定。
等等。难不成……
他希望最后自己能胜出?
皇城之境的尊长竟然期待他能胜出?这简直太荒唐可笑了。
他说他如今是人?
对,没错,黑暗之君众多的分身中,只他是个人,是个完整的人!
若说在众多的分身中必要选择一个融合,那么,他希望是自己?
因为他是个人,所以会怜悯,会收敛,会手下留情?
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不知为何,高叶在理清他话语中背后的含义后,无名火腾地蹿上来。
“这是我们间的事,轮不到你干涉。”
高叶不喜他利用这一点去制造未来得胜的一点赢面。
萧定恒的话点到即止,聪明如高叶自懂得这话的含义。
“凡事需要代价或筹码,既然我给你提了重要的一个醒,换作代价,请你善待这一片土地。”
“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萧定恒有想过,身为敌人,他的劝说只会帮倒忙,高叶与他唱反调真不奇怪。
可若秉承协议精神,他便不怕高叶反悔。
毕竟撕毁协议的代价太大,捡芝麻丢西瓜的事,他不会干。
高叶翻覆咀嚼他话意里更深层次的含义。
他说要善待,那么,这片土地在他眼里,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你看皇城之境的尊长何时有过这样的请求?
他深入挖掘的话,自然能充分利用这一点,哪怕是极为细小的一点,哪怕是恶心一番他也解气,不是吗。
至于他说的等价交换……
确实。
这次就放他一马。
高叶冷峻的面庞下,缄闭不言。
事尽于此,萧定恒便是要回去了,只不过消隐前,他的声音吹拂于大地间,如同诺言一般。
“我会再次过来。”
细叶舒展,如点头一般欢欣。
重回奉邺城,萧定恒抬眼看皇宫上空,泼墨般浓重的层云萦绕在其上方,给予黑暗之君的讯息没错,申时三刻,神罚之剑将会降下。
他说过那儿交给宁无阙,便不适宜此刻再过去。
他折返方向,打算去城里寻找阿飘与官越。
当前,阿飘正盘腿坐在地上,目中端详着这座季府。
鸟雀在瓦楞上嬉戏,檐角矗立的貔貅神兽雄姿昂扬。
官越便是笔直地站在一旁,如木剑似的。
两人无声对抗着,最终阿飘不满声响起:“再等下去天都得黑,我们可是连眼皮都没合过便赶过来,说是时间紧迫,又为何这般磨磨蹭蹭地,你在顾忌什么?”
阿飘本与官越在主城街区闲逛,两人却没头没脑地绕到了季府大门前来,阿飘以为,就该大大方方地进入,官越却说,季少爷陪同他们进皇宫尚未回府,季府里面的情况无法预判,让她等等。
这一等便等了许久,阿飘气鼓鼓地坐到了地上。
最终,他们等来了萧定恒。
阿飘神奇般地看向官越问:“你怎知他会过来?”
若见国师,必然发生些许情况,不可能回来得如此迅速。
官越看向另一侧的天空,眉头紧锁,问道:“神罚之剑要来了,是吧。”
什么?神罚之剑?
阿飘惊跳起身,惶惑地问:“怎惊动了神罚之剑?不会冲我们来的吧?”
这神罚之剑的威力不容小觑,虽会对准明确目标,可毕竟谁都没领教过,会否波及他人?
萧定恒仅答道:“申时三刻。”
“再等等。”官越无比淡定,虽他之前同阿飘说过无数个等等,但这次的意义不一样。
阿飘并不害怕,可心里有些犯怵,她拉了拉萧定恒的衣袖,颤颤巍巍地问:“到底……是罚谁?”
萧定恒轻轻笑着,瞥了一眼官越想他定然明白。
这事的后续还将继续,且涉及到的故事错综复杂,便也不打算多言。
官越眸子思一动,解围道:“反正不是我们。”
哈,这……
阿飘摸摸脑袋,憨憨一笑:“我可不是心虚,只是……只是……”
“欸?那一团黑暗之气……跑了?”阿飘眼睁睁地看着季府这团黑暗之气跑去了皇宫方向。
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