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慎序将房内拿来的一支古萧背手藏到身后,他见着不速之客的影子缓缓靠近,便说道:“他找我应该是有事,先听听他怎么说。”
虽然他对趁夜闯入他的地盘心无好感,但理智提醒他,月夜而来之人,定是带来让人预想不到的消息。
“你的丫头冰雪聪慧,力道狠准,是真的不希望我活着走出这里。”来者故作轻松地道。
只他清楚,大约再过一盏茶功夫,这名容貌清丽的白衣少女便能轻取他性命,方才交手或未使出全力。
孤夜的月光下,颜慎序长目微敛,深邃的眸子与他道:“阿璞认准的事很难有回转之机,她对你抱有敌意。”
颜慎序或许也是这般想的。
对方年龄五十岁上下,内力雄浑而不可深测,即便面对如此强悍之敌,阿璞应付起来仍是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这实力,即便放眼整个七国,也是世所罕见的。
“不错不错,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当真有某人的风范。”
他说得含糊其辞,颜慎序与阿璞早就对此见怪不怪,这些年里,两人对追寻阿璞的过往并不热忱,按颜慎序的推论,若阿璞过得好,就不会被丢弃在冰天雪地里,而更让人觉得心狠的便是,她的过往记忆被人为封锁。
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么。
想起故往,颜慎序眉头微锁,问他道:“你来是为何事。”
来者眸色精黑,他逡巡在颜慎序的面容上,笑意逐深,对道:“几年不见,你倒越发长进,行事雷厉风行,心狠的手段不逊于当年我们……”他连连嗟叹。
这番话有挑衅的意味,颜慎序却不为所动,仅是道:“可是来叙旧?”
“哈哈哈!”那人朗声大笑,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再次看见他心里这个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他只好谈论正事,说道:“静王妃被刺一事,幕后是你在操纵!”
他言之凿凿,企图从他细微的神情中探索出一丝异样,可颜慎序是谁,他早就非当年毛头小儿了。
颜慎序笑容晃了晃,唇边泛起嘲讽,道:“你若是真有确凿证据,这会的大门早被团团围住。”
“怎么,静王府现下手足无措,不敢栽赃官场同僚,就任意地拿过往之事上陷害?”颜慎序冷笑着。
来者心头一顿,当年暗地里追杀颜慎序的人中,他便是其中之一。
而今的颜慎序在面对他时,并不有多怨念之感,更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成年人的世界早就丢弃了幻想,用理智与计谋去衡量方是上上策。
原本,他是可以这般说服自己的。
可来者偏偏旧事重提,他再有好性子,恐怕也不能了。
“看在你我也算老相识,我不怕告诉你,静王妃在静王爷的心中本就无足轻重,她的死,静王爷高兴还来不及。”
颜慎序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藏青色的靴子朝前迈走两步,音声往后飘出道:“那真是巧了。”
“我竟忘了,某些人最薄情寡义,当年八抬大轿、高堂对拜,对他……也仅是走个过场形式而已。”
颜慎序怎会忘了,这些年,他日夜提醒自己,朱门酒肉臭于他们而言是习以为常,拿权势压迫更是不在话下,别指望他们能良心发现。
说良心被狗吃了都是一种抬举,他们从来便没有良心。
“小王爷,”如今身份有别,他却并不在意,问道:“你既然一早明白,为何还回来冒险?”
“连我都能猜到的事,别人……岂会不知。”他意有所指。
“你指的是静王爷身边的那位居士?”颜慎序对居士神秘的身份所知有限。
“他在放水。”来者低下头,他深想了一番,才说:“就连当年我有意饶你一命……居士也是知晓的。”
这……倒令颜慎序大为惊奇了。
他竟然……
“是吗。”颜慎序嘴上轻慢,心里却盘算得紧,这与他原本的计划有所出入,他不喜欢超脱他掌控之事,这些变故往往带来的是更大的不确定性,有时候造成的危害往往让计划功亏一篑。
“这次也是他让你来的?”颜慎序的心思转得快,没一会便触及到了根本。
见来人万分诧异,他补上一句:“若连这点都猜不出,我怎还会回来。”
颜慎序微笑着,似乎他答与不答已无关紧要。
“我猜想……”他反身面对面看着他,“他还有别的事情交代你吧,让我猜猜……”
颜慎序故意猜了起来,这一切说他故弄玄虚也好,说他诱敌深入也罢,他都不在乎。
这是一次与敌人浅尝辄止的较量,失败未必是坏事,相较于日后的前功尽弃,这次哪怕失败,代价也可承受得住。
“静王府一直与之不睦的朝中权贵,也仅柳尚书、彭司空、南阁老等几家,若非有他们镇场,全心全意支持这位幼帝,哪怕是熙太后垂帘听政,朝中只怕也是混乱一片,根基不稳。”
“趁此契机……静王府将刺杀一事闹得声势浩大,不难有栽赃嫁祸、铲除异己的嫌疑。”
“哈哈哈!”来者闻言朗声大笑,他倒有些欣慰起来,毕竟小儿羽翼已成,也不枉当年放他一场。
“不得不说小王爷果然有长进!”
“可就算你分析的有理,那又能如何?!小王爷你该知道,若论道行深浅,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言辞之重,并非是吓唬,颜慎序没见过他的本事,能一桩桩将静王府惹出祸乱摆平令静王府安然度过,谁能怀疑他的本事?
颜慎序依很清楚,静王府背后隐藏的势力是何其强大,这也是他不选择正面对抗,另绕远路朝柳府下手的缘故。
只是这些懂归懂,却无法左右他的意志,他浅浅地回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鸡蛋碰石头!来者在心里想。
“客套话说够了,也该谈一谈正事!”来者气鼓鼓地说:“北地凌冬国境内出现了一支死士,我知你不会关心与复仇大计无关的活动,可那支死士,听闻乃乌合国余孽。”
他特意瞄着颜慎序的神情,却依旧察看不出有任何异状,这人是练成精了!
“抛开与静王府的恩怨,居士想与你谈一桩买卖,你可有意向?”
“以我所知,大熙帝国的附属国邦乌与你们摩擦不断,你们若以为借着齐国的庇佑就能吃穿不愁,那也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