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不知谁在背地里念叨我!”
乌北夜望着眼前冰封时期的湖面,他手里拿着一串烤羊肉,这是出发前便风干存储的伙食,饶是它闻起来的香味四溢,嚼起来美滋滋,他也只顾拿在手里纹丝不动。
乌北夜的身后走近一名女子,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衣肩,笑道:“这里天寒地冻,受凉是迟早的事,你快点吃吧!待会可就没那么好味道了。”
她蹲下在乌北夜身旁,亦望着厚实的冰封湖面,怨道:“这地方,冰面一封最起码得小半年,我倒是有些钦佩起凌冬国国主,他居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将南来的各国铁骑挡在国境线之外,更是不忘发展自己的实力,百姓能吃饱的同时,国库还有富余。”她侃侃而谈着。
乌北夜听话地咬了一口早已没了温度的羊肉,说道:“我之前问你为何来凌冬国求帮忙,你是不是看中了它地处偏远,与其它六国关系融洽……”
玉帛堇皓齿浅笑,红唇勾了勾说道:“我们需要以时间换生存空间,北少,这世间很残酷,没有谁会无条件帮我们,此趟来前,凌冬国国主未必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可我告诉他,凌冬国地广人稀,这天寒地冻的凌冬湖边境交由我们守护,且住食会自行解决,我以我玉帛堇玉家第三十八代继承人的身份来相抵,他才勉强同意,但条件是——”
“不能影响他们凌冬国国人的出行往来与行商便利,且他只给了我们五年时间。”
“五年后……”
“便够了。”乌北夜听罢忍不住打断道。
他心中无比苦涩,强忍着心中的泪水道:“是我无能,在如此不堪的境况下,还要你替我代为出面……”
玉帛堇用略带干燥的手指伸向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说:“你听从我的计划将一部分乌合国的士兵带来此地,我必然要护你周全,放心,既然凌冬国国主同意我们在此,天无绝人之路,之后的日子再艰难我们也能熬过去。”
乌北夜早先风采翩翩的模样如今只剩潦倒之态,幸好他打小心态好,伤心归伤心,想得开也真是想得开。
“你的话我信,帛堇,你说那姓颜的可会背叛我们?我将仅存的精锐派去支援他,他若不守信诺……”
玉帛堇眸色苦深,无奈地说:“当初北少你固执的信任与同情他,听不进我的劝告,明明我们都艰难如此,你却愿以伸予援手,事到如今再懊悔已无用,只盼着他能功成身退吧,届时能不忘还你的恩情。”
“哼!”乌北夜哼嗤一笑,只有他明白,颜慎序是可信的,但环境使人心易生变故,何况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不被污染……又岂能怪他不守承诺呢。
玉帛堇怕他深思自责,便劝上来道:“别想了,当务之急该是考虑如何在这冰泊冬湖周边生存下来,邢将军他们一早便在安营扎寨,待晚上,我们再好好商议一番。”
刺骨的寒风将不远处身后的几人冻得满脸通红,乌北夜回过身望去,他脑海中所想的是如何保存实力、壮大发展,正如玉帛堇所言,做好当下的事才是正解。
“走,我们也过去帮忙。”乌北夜站起身来,他一贯是闲不住的,这会心中烟云散了大半,也该时候重整旗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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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大熙国奉邺城中,时而天朗,日清。
朱雀街双阙桥周边,一片喧闹繁华状,谁人不知今日乃是柳尚书府上大公子迎亲之喜,新娘是孙尚书家被娇宠惯了的孙茜小姐。
水木桥又称双阙桥,因早年夫人王氏思念旧人于桥上吟下一首残诗,后该诗又被肇庆五年新科状元宋裴补上残缺,一首震惊世人的双词诗便结合成了,而又因宋裴结尾补得寓意喜庆,水木桥便被传成了双阙桥。
双阙桥上人来人往,柳大公子的接亲仪仗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京都盛行十里红妆的风俗,如今这架势,有过之无不及。
颜慎序所站的位置是离双阙桥约十余米开外一家衣帽商户背面的廊桥下,而他的面前是一条贯穿南北的堰淄河,阿璞乔装扮做书童立于他斜后方。
“少爷敢确定他们会在此处动手?”虽是阿璞得的信报,到底差临门一脚,没亲眼见到便有些拿不准。
颜慎序启口道:“若换作是我,在这双阙桥的意义远胜于事情的成败,只消耽误片刻,他们即使侥幸迈过双阙桥,吉祥如意的好兆头便能打破,这事足够奉邺城各个酒肆茶楼的说书先生肆意传说。”
有些情况他没据实告知阿璞,一是不愿她以身犯险,二便是在这几经相处中,两人如同一条绳上的蚱蚂、休戚与共,她若不幸被抓,那么他颜慎序便没有了任何底牌与秘密。
“少爷分析得有理,这双阙桥对奉邺城的百姓而言,可不单单是一座桥而已,此路崎岖,柳大公子的喜轿能否安然无恙地回到柳府……确实很难决断。”阿璞眸光微闪,她敏锐地感知到此地杀机四伏、危机深重。
“少爷请先回去,刀剑无眼,被误伤了可就……”
啊——!
喧闹声与尖叫声同时爆发入耳,阿璞的话被打断,她踏步在颜慎序跟前,只见刚入眼帘的花轿被惊声吓倒。
喜婆慌慌张张上来,一脸惊惶状。
“怎么了?”身后华缎锦服的柳大公子赶上来问道。
喜婆手脚极快地盖下红帘,慌乱地说:“没、没……没什么大少爷。”
喜婆的样子瞒不过深谙人心的柳复诚,他不顾她伸手阻拦将帘子一把撩开,入目之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被喜帕盖子的新娘这会被黑衣刺客劫持在轿内动弹不得,而刺客的脸近乎贴着新娘的脸肌,愣她使劲往旁躲也无济于事。
新娘甚至被点了哑穴叫喊无声。
柳复诚不愧为柳府下任继承者,处变不惊地说道:“先把匕首放下,有话好说。”
这刺客不求财不为利,只奉命办事,对柳复诚道:“她非真正新娘,杀她又何妨。”
此话一出,喜婆瞬间白了脸,她望向柳复诚,仿佛在说这事没人知道,也并非泄密。
柳复诚哂笑,道:“虽非新娘,也算一条人命,你主子叫你办的差事你办砸了,回去……是要受罚的。”
他们这些刺客赏罚严谨,柳复诚自然清楚。
不远处的颜慎序仔仔细细将这一番看在眼里,赏评道:“柳复诚可不像外界传得那般愚钝。”
若非今日见了这一幕,颜慎序险些要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