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的门庭院颜慎序从未选择踏入,就像在他的认知里,固执地坚守一样,与阮卿的联姻更多的出自权宜计策,所以真心是不可能有的。
两人或许均明白,只不过,情之所起,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她决绝的身姿虽傲骨一般,到底是跟谁在较劲?他不由睨眼,恍然想到,自己是否与她同样,在做殊死挣扎?呵,可笑的命运。
他偏移脚步,府门外的那片广阔天地,汹涌的波涛骇浪他视若无睹,因为,惧怕和胆小已成过去,成长为如今的颜慎序,背上肩负的,令他无惧往前。
“双阙桥后边是如何情况?”颜慎序从自己的喟叹中回神。
阿璞的白靴悄无声息从天降下,仿佛街道的尘埃都被一扫而尽,她娇小的身躯不偏不倚地看向季府的木门内,在斑驳的路影中,窥探出一抹人行痕迹。
“我将他们引去了北惘坡,若不出意外,他们在北惘坡才会真正地展现出实力。”
阿璞能够清醒地认知到,双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究竟谁胜一筹就不好说了。
“柳尚书府上,情况可如预计地进行?”
“恩,晚芙已上门,今日奉邺城中大小官员应邀出席,柳尚书的老脸怕是不够丢的。”
阿璞说这话时脸上毫无笑意,反是严肃地继续道:“但要挫其根基,柳大公子之事怕是不够,还需再搅和。”
“不急,来日方长,正好看看今日这一出各方是如何应对。”
阿璞翠绿宝石般的眼珠上看,说道:“少爷……季大小姐只怕要入局,此刻阻止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阮卿,阿璞明白这或许就叫命中注定,或许是少爷的劫。
颜慎序在认真思考她的话,良久方道:“若当时不退婚,她便将成为我在京都遮掩身份的一张牌。”
“只不过没料到她以另一种方式入局。”
命运一贯以来喜欢捉弄人,这次也不例外。
阿璞竖起耳朵认真聆听着,她不愿错过颜慎序任何一丝表情,可心如明镜的她却看不透了,问道:“少爷你其实是不愿意季大小姐入这局的吧。”
以阿璞耿直而较真的性子,她很难理解这种集矛盾与犹豫于一体的心情,在她的认知里,出剑必须狠、准、快,做人做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少爷……”阿璞揣测后思绪混乱地说道:“我不知你的顾虑,但是少爷,你曾在不夜城出发的那个夜晚,在高大如伞的银杏树下矗立久久,让我不要忘了提醒你两句话。”
“‘杀人的剑最介意有情,走了这条路便是毫无回头的余地。’”
“‘我自幼便知晓此理,由此对身边人总十分寡淡。’”
颜慎序怎会忘了呢。
不过当阿璞说起后,他迟疑的心便坚定了几分。
“谢谢你的提醒,阿璞。”颜慎序无奈地笑了,他很少展露笑容,心中装了诸多事,连微笑都是那么的奢侈。
想起那个不夜城的夜,是在北夜走后的一百天,他忧心他们一路上的安危,却无法相伴左右……
“阮卿的事不会影响我的计划,北惘坡那,我们也去瞧瞧看。”颜慎序倏地回转,再见时,眼眸已无比地清亮。
阿璞见状,屏气凝神地道:“好。”
原本城门封锁,因柳大公子被劫持,守城的将士上前阻拦,被刺客以柳复诚性命相要挟责令柳府剑客将城门开启。
随后往北惘坡而去。
马车内的柳复城被摔得不轻,加上点了穴道动浑身无法动弹,他躺下的姿势不对,右后脊顶在硬座上,膈得脖子又胀又疼。
刺客一路往北惘坡狂奔,颠簸之下,害得柳复诚在心中直骂娘,他回想起自己鬼使神差答应以假新娘调包的计策,直道自己脑子进水,此刻后悔不迭。
明知有柳府的敌人借机生乱,活不该把自己搭进去,误了吉时不说,小命估计也难保……
他虽动弹不得意识清醒万分,猛的一个相撞,马车天旋地转般,再次醒来,刺客已拨开红布帘一把将他捞起,顺带解了他的穴道。
他的臂力惊人,恐吓他道:“想保命就往前走!”
柳复诚能开口说话了,嗓子干瘪,颤颤巍巍地:“放、放了本大公子……”
尽管他口中让他放了自己,可在这节骨眼,连他都觉得是痴人说梦。
北惘坡原是处采石场,在废弃多年后早就成了鸟兽玩乐之地,他回看xx府精心准备的马车骨架被撞成稀烂,心中不免惶恐。
这北惘坡又是毫无人烟之地,杀人埋尸最是理想不过。
刺客毫无惧意,相较于在双阙桥上的对峙,北惘坡更有如鱼得水般的自在。
刺客也不多言,撕烂了马车上的红布帘,将它缚在柳复诚手腕中,如今他更像是他的保命符,可若他真的被无眼的刀剑击中而不幸身亡,他也不会有半点慌张。
毫无遮掩的空旷四周,他就这样定定地等待对战之人的到来。
趁这功夫,柳复诚不忘劝他放了自己:“待会我们的人来了,你怕是插翅难飞,不如趁现在逃走,我既往不咎!”
柳复诚很确信会有人来解救他,毕竟,谁让他是柳府的大公子,柳氏一族未来的继任者呢。
“哼!”刺客发出微不可查的冷笑声,只怕在笑他愚蠢,连幕后主使者都不知,竟还在幻想!
不远处的枯树枝发出剧烈的抖动像在特意昭示敌人的到来,柳复诚能注意刺客岂会不知?这么明显!
真是一帮蠢货!
他在心里咒骂不止。
刺客没给他过多时间去想神,从地上的沙石堆上站起身,黑色的裤子有些发皱,却丝毫没能影响他行动的步伐。
他大踏步朝前,在两米之外站定,说道:“让我看看来的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