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氛围热闹，便成了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在众人都被角力吸引住目光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只见——
今日寿诞主角，太傅年老瘦削的双手捂着脖子，不断有浓稠的热血渗出，“嘣——”一声倒地。
最先发现的是端果盘而来的侍女，她的惊呼声响彻宴场，只因白善兢死状凄惨，双眼突出，死不瞑目。
在惨叫声后，本就全场守候在宴会外的侍卫瞬间控制了全场，仿佛早被叮嘱过一般，场面混乱不堪却无人能逃窜出去。
“死……死了！”白良业俯下身去探太傅鼻息，即便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却仍存有侥幸。
“是谁！”白良业嘶吼着，他身为白府嫡长子，早该撑起整个白府家业，断不该在这等庄重场合失控怒吼，可遇上白太傅被杀，在场却无人敢置喙他的不是。
“来人，将今日来府上表演的所有异域人及演出者看押，没查出刺杀太傅的凶手前，任谁都不得离开！”
“是，大人！”
白良业临时控制住了场面，这时他想起应天府来，便同昭寻说道：“昭大人，张大人告假还乡如今繁衍城大小命案通归你管，在场的宾客身份贵重，可我这府邸出了命案，我白府只得交由你们应天府来办。”
昭寻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赴个寿宴而已，自己竟接了个烫手山芋，还是甩不掉的那种。
在场的宾客哪位不身份贵重？哪位背后没一个大靠山？他敢得罪？
赵耀、太傅，更是不能得罪的主，只得应声道：“麻烦白大人派人去应天府报信，命他们火速带人前来，应天府衙将全面接管白府。”
昭寻的安排正中白良业心怀，急遽地命人去通报。
红烛蜡油如泪般流下，侍女断不敢在这关头私自去拨弄灯芯，最先惊叫的侍女更是一早被带下去收押候审，个个屏息颤栗，连呼吸起伏都不愿被人瞧见。
血色洗礼若仅到太傅被刺杀这一步，那也担不得“血色洗礼”这一名号。
等待的时光是如此难捱，即便个个身为官场老手怕也从未经此事故。
全程面面相觑，生怕被列为怀疑对象，太傅的尸首更是不敢乱动横躺在地上，待仵作来验尸。
这静默之声是如此令人煎熬，初入秋夜，酷暑方离去不多时，有几位大人的衣衫被冷汗浸湿却浑然不察，心中战栗，时刻担忧成为冤死的替罪羊。
有时候真相未必是最重要的。
若被无端推出来平息太傅府的怒火，那才真叫百口莫辩。
在混乱如麻线的思绪中，应天府的府衙们来得倒及时，或许涉及朝中官员众多，他们办事时没了往日的跋扈与嚣张，陈国城内无人不知，一朝进了应天府，没个千儿百的赎身银两是无法安然而退的。
按理说，太傅府上出现命案，最该排除嫌疑的应为太子殿下，毕竟他还没蠢到亲自动手杀人的地步，更何况太傅自他幼年便传道授业与他，此等师生恩情在如今桎梏之年下手属实没必要。
太子或许是懵圈了，恩师痛苦的死状赫然在前，闭目亦无法从脑海中挥去，他怔懵了。
“赵……赵统领！”好半天，他才惊慌失措地反应过来，“你保卫父皇，如今太傅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被杀害……凶手……”
“凶手究竟是谁？”颤颤巍巍的声音，他设法令自己冷静下来。
赵耀亦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案发后第一时间便搜索目标，在场官员以文官居多，仅有的几位武将当时离得太傅又远，没机会在悄无声息下下手。
可太子的问话他不得不答，思来想去，只好对道：“凶手趁相扑手角力时动手，可以确定，他熟悉宴会情况。”
“你是说……”太子似有了自己的怀疑，他赫灰色的眸子来回扫视全场，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
一旦被太子怀疑，无论是凶手与否，刑讯逼供是免不了的，文官本就体弱，大概率会屈打成招，由此……翻身几率几乎为零。
太子怀疑的目光由内而外扫视过来，最后落在了礼部陈岩身上，“噗通”一声，陈岩膝盖落地大声告饶道：“不是我不是我，太子、赵统领……我、我手无缚鸡之力，万万没那个胆子……”
不怪太子怀疑，整个白府寿宴安排除了白府便只向礼部咨询过一些要事，现场人事安排除了他这个太子与白良业，连赵耀都未必知晓这其中的细节。
“除了你还有谁！”太子盛怒，指着他的鼻尖骂道：“说，派来刺杀太傅的杀手是谁！”
太子估计被气坏了，太傅在他眼皮子底下残忍被害，他难辞其咎，唯一能安抚白府与他怒气的便只有尽快抓住凶手。
陈岩生猛地磕头，他感觉不到疼痛，即便头皮磕烂血流模糊亦无法祛除他心中的恐惧，一旦他被归结为是杀害太傅的凶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问题，灭族是板上钉钉的事。
太子撬不开他的嘴，只能期望应天府有法子，对昭寻道：“你们应天府尽快查明真相，将凶手与幕后主使揪出！”
太子提及幕后主使，难不成……
赵耀眉峰一抬往太子面上看去，莫不是太子他……察觉到了端倪？
但碍于往日太子的糊涂表现，赵耀认为他未必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赵统领，你与白大人一道配合应天府，孤心累了！”身旁伺候的公公忙搀住他的手领他回了太子府。
太子可畅行无阻的离开，其他人却没那般好命了。
“是。”赵耀恭敬颔首，于他而言乃是推脱不掉的责任。
赵耀的禁军统领不止护卫皇权，整个繁衍城亦是横着走的存在。
他可没太子那般心慈手软，出声道：“将陈岩关押候审。”
陈岩瘫坐到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十分地抗拒被押解入狱，衙役们上前而来，尚未凑近，陈岩疯了一般逃脱掉四周的人群，他猛烈地撞向柱子，妄图以死证明自己的无罪。
在夜幕中渐渐袭来的秋寒在每一寸肌肤上作乱，它不会有片刻暖意，与人心一道，漠视于世间一切，无论是物抑或是人，均无法对抗所趋的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