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钱三简直喜出望外。忙对米豆豆恭敬地笑:“豆豆姑娘,您可算是出来了。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您先吃点?”
米豆豆摇了摇头,她轻垂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我去欧阳茗修那一趟,不必派人跟着,我去去就来。”
钱三脸色有些僵硬:“豆豆姑娘,这,街上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您一个人出去……”
米豆豆摇了摇头:“无碍,该来的总是要来。”
一个人走在翰林城的路上,米豆豆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她冷冷一笑,只觉得所有鄙夷嘲弄的眼光都像萃毒的箭铺天盖地地朝她射过来,却仍是挺起纤瘦的胸膛坚定地朝欧阳茗修那走去。
刚到欧阳茗修的药铺门前,便听里面传来嬉笑嘲弄的声音。
“可不是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好好的跑出来抛头露面,简直是自取其辱。”
“唉,这下她算是没脸见人喽。”
“没脸见人,我看未必,你看那边的不就是?”
“那女子怎么了,天,莫不是那米豆豆,我只是听说过,可你怎么认识她的?”
“这你都不知道,她也倒霉,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按她的相貌画成了画像,满城的发呢。”
米豆豆眉头微蹙,那正在谈论的二人面前神情淡漠:“请问,欧阳茗修在吗?”
“切,我家主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清白不保,又输了比赛,倒难为你还有脸出来,快滚快滚。”
米豆豆拧眉,眼底泛起冷意:“奉劝你一句,还是去通报一声的好。”
“切,怎么勾引了司徒剑还不算,还想来勾引我家主子,告诉你,我家主子和夫人感情好着呢,你掺和不进去。”
米豆豆看着那人满是嘲讽鄙夷的嘴脸,在心里冷哼,手刚朝腰间一放,便见里面有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哟,豆豆姑娘,贵客贵客,快里面请。我家主子之前吩咐过,要是您来就立刻请进去。这不,您看,我方才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伙计冲撞了您。实在抱歉,快请快请。”
米豆豆挑着眉冷冷地看着那人,心道这人倒是会说话的很。若是欧阳茗修早跟他吩咐过,他自然该跟底下的伙计打声招呼。方才又这么捏准了时间碰巧出来,只怕是本想要看她笑话,又担心弄到不好收拾才来打了个圆场。
自古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这些人对于向来处于被统治地位的女人突然和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的情况本就不满。如今她惨败而归,这些人怕是要抓准一切机会来报复她打破风俗与传统的“罪过”。
看着那掌柜虚伪的笑脸,米豆豆也不想让欧阳茗修为难,只是外面的那个伙计……
米豆豆刚随那掌柜的进去,外面便传来一阵惊呼。
“咦,你好好的掐着脖子干嘛?哈哈,你这模样,真逗。喂,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该不会是哑巴了吧……”
刚随那掌柜的进了庭院,便见柳芸香正在院子里喝茶,见到她连忙迎了上来。
“豆豆姑娘,你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来通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来,快进屋。”
米豆豆微笑头,冷冷地看了那掌柜的一眼。只见后者脸色僵硬,怕是没想到她能受到主家如此欢迎吧。
“掌柜的,你下去吧,只是下次恐怕要学会一件事,不要狗眼看人低。”
那掌柜的脸色一阵难看,灰溜溜地就退下了。
柳芸香拉着米豆豆的手皱眉:“怎么了,他为难你了,我跟茗修说去。”
米豆豆轻笑:“不是什么大事,欧阳茗修呢?我有急事找他。”
柳芸香叹了一口气,苦笑:“先进屋吧。”
屋子里米豆豆看着柳芸香红着眼眶的样子,蹙着眉神色凝重:“那欧阳家怎么回事,不早说了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这么牛皮糖似的又缠上来?”
柳芸香叹息:“可不是吗?估摸着是看茗修赢得了医者大赛,所以急着攀着这门关系。原本若是他们能恭恭敬敬地把茗修迎回欧阳家也就罢了。偏偏,偏偏要茗修休了我才肯作罢,茗修哪里肯。可是他们又搬出族谱,恩惠,大不孝之类的话,一个个的逼的茗修简直焦头烂额。”
米豆豆叹了口气,心道,这世间的人皆是欺软怕硬。怕是因为欧阳茗修的态度一直太过温和甚至是软弱,那帮人才敢这么不死不休得缠上来,甚至得寸进尺提出要休柳芸香的话。
只是现在自己也是祸事缠身,要帮他,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香儿,气死我了!”欧阳茗修人还没到,米豆豆和柳芸香便听他一阵怒吼。
柳芸香担忧地起身迎过去,米豆豆听着他愤怒的声音戏谑地笑。
“豆豆,你怎么来了?”欧阳茗修看到米豆豆时脸上愤怒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褪去,僵在脸上一时有些尴尬。
米豆豆轻笑:“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柳芸香也皱眉:“是啊,不是去见欧阳家那帮长老了吗?怎么气成这样?”
欧阳茗修一听又气得喘了两口气,见到米豆豆在终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米豆豆轻笑:“这是顾忌着我呢?”
欧阳茗修拧眉:“哪里的话,只是,只是……”
米豆豆看着他的脸色猜到怕是和自己有关,垂下眼面色平静:“但说无妨。”
欧阳茗修叹了口气:“那帮王八羔子,他们说,要是我不肯重入欧阳家族谱,并,并休了香儿,就把香儿曾经进过青楼的事宣扬出去。”
“什么?”柳芸香惊惧地瞪大双眼,浑身都因害怕而瑟瑟发抖。她柔弱地眨着眼,“茗修,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那样……”说着看了看米豆豆,“我受不住的。”
米豆豆轻叹,这古代的人,倒是惯会利用舆论。她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了个柳芸香,怎么就没个消停。
欧阳茗修一把抓住柳芸香的手,神色郑重:“香儿,你放心。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决不负你。那帮王八羔子,他们要是真敢这么害你,我就跟他们拼命!”
米豆豆叹了口气,这被人说三道四的滋味不好受,被全城的人唾弃鄙夷,只怕是炼狱一样的煎熬了。她自己尚为此烦心,更何况是向来柔柔弱弱的柳芸香。如此,只怕又是一场大麻烦。
“对了豆豆,你来找我何事?”欧阳茗修对着米豆豆问。
米豆豆垂下眼,从身上拿出她炼的那颗零级丹药。摊开手掌递到欧阳茗修面前:“茗修,你帮我看看,这丹药有何问题?”
欧阳茗修挑眉,拿起丹药在鼻子前一闻,渐渐的由蹙眉变得眉头紧锁:“这是你那日医者大赛时炼制的那颗?”
米豆豆点头:“我对丹药并无太多了解,你帮我看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欧阳茗修闭上眼,把丹药放在鼻子前闻得仔细,然后叹了口气:“是零级丹药没错,只是……”
米豆豆眯起眼:“只是什么?”
欧阳茗修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只是这药的确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零级丹药。”
米豆豆上前一步,莫非心中的猜想是真的,她问:“这是何意,欧阳茗修,到底哪里奇怪。”
欧阳茗修盯着那枚丹药看了良久,脸色有些沉重:“豆豆,你刚学炼丹术没几天吧。”
米豆豆点头:“怎么了?”
欧阳茗修苦笑:“没什么,应该是我多想了。是零级丹药没错,虽然和普通的零级丹药不太相同,应该是你初次炼丹配方和医书上的有偏差的缘故。”
米豆豆叹了口气,接过欧阳茗修手中的丹药妥帖地收好,垂下眼难掩失望:“如此便算了。茗修,柳姑娘,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欧阳茗修接着道:“有点晚了,我送你吧。”
米豆豆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多陪陪柳姑娘吧,先走了,告辞。”
柳芸香看着米豆豆的背影面露担忧,仰头看着欧阳茗修温柔地问:“茗修,你觉不觉得,豆豆姑娘有些太好强了?”
欧阳茗修轻笑:“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有让人敬佩的容人之量,却也有很多男子也无法企及的雄心。”
柳芸香垂下眼,面色凝重:“她这么好强,只怕以后会吃大亏啊……”
欧阳茗修搂着柳芸香的腰笑得开怀:“你呀,放心吧。那女人本事大着呢,鬼点子又多,即便是遇到点磨难应该也很快就能过去了。这世上能让她吃亏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蹙着眉忍受着一路上众人的指指点点,米豆豆刚回到家就又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钱三等人几乎要轮流去敲门劝她出来吃饭,可里面就是毫无声音。米豆豆抱膝坐在地上,把手里的那颗零级丹药看了又看。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她拧着眉有些不悦:“都说了我没胃口,你们都退下吧,我不饿。”
钱三皱眉,上前拍着门赔笑:“豆豆姑娘,您即便是不想吃也好歹体谅一下我们啊。之前接到消息时主子就已经快到了,估摸着夜里就能回来,要是他知道我们就由着您一天都没吃饭,只怕是……”
米豆豆叹了口气,起身开门:“把饭菜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钱三见米豆豆开门,连忙笑嘻嘻地把被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递上去:“来,豆豆姑娘,您慢用,我们这就回了哈。”
米豆豆点头,低垂着眉眼关上门,然后把饭菜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地上继续发呆。
萧冀陌回来时已是深夜,他一袭水墨色的绣蟒锦衣,瀑布般的墨发用上等的羊脂玉发冠束起,健壮的体魄宛如伟岸如神坻,让人有跪下膜拜的冲动。此刻他深邃的眉眼里衬着漫天的星光,边朝屋里走便担忧地问钱三:“豆豆怎么样。”
钱三跟在一旁垂着头恭敬地答:“饭倒是吃了,可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主子,这次输了医者大赛的事,好像对王妃的打击很大。”
萧冀陌拧着眉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里墨色翻涌。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磁性,仿佛一望无垠的黑夜。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会,对钱三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来到米豆豆门前,萧冀陌敲着门声音温柔:“豆豆,你睡了吗?我回来了。”
米豆豆此时还维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却已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神色暗淡,还带着白天时的失落。听到外面的叫声时迷茫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浑身无力。唔,是萧冀陌的声音,可是感觉好累,眼睛睁不开了……
米豆豆用力地眨眨眼,只觉得十天没睡觉似的困得厉害。她眼睛干的难受,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对外面道:“相公,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
撑着身体去开门,米豆豆只觉得脚步灌铅一样的重。门刚被打开,萧冀陌宽厚的胸膛便压了过来,把米豆豆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夜间浓浓的雾气,衬着黑色锦衣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微凉的触感。
米豆豆闻着熟悉的气息,将脸颊埋入他胸膛,重重地舒了口气。雾气褪去,萧冀陌的宽厚的胸膛结实而温暖,给她一股强烈的安全感。
萧冀陌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豆豆乖,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米豆豆小声地嗯了一声,拉着他的手进了屋。
屋子里漆黑一片,借着外面淡淡的月光依稀可见被搁置在一旁没有被动过的饭菜。
叹了口气,萧冀陌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燃。突然间满屋子的明亮让米豆豆不适地眯起眼,然后她慢慢地坐到了床上,双臂抱膝抿着唇不说话。
萧冀陌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眼睑敛了敛,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再送两份饭菜来。”
然后坐到米豆豆身边,把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有力地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米豆豆抿着唇,眼里露出苦涩,她转身抱住萧冀陌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软软的:“不高兴。”
萧冀陌被她难得柔柔弱弱的小模样弄得心痒难耐,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细细地哄。却还是温柔地笑着问:“怎么了?”
米豆豆皱了皱鼻子,把脸朝他胸膛上蹭了蹭,并不说话。
萧冀陌叹息,手顺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乖,凡事有我在呢。刚刚看你饭菜都没动,先吃饭好吗?”
米豆豆在他怀里不依地摇头,然后喉咙里哼唧了两声:“我不想吃。”
萧冀陌看她耍小性子的模样越发觉得可爱,耐着性子继续温柔地哄:“不吃饭怎么行呢,你是大夫,自然知道不吃饭多伤胃。我从楠奇郡赶回来的那次,你不是还凶巴巴地教训我再敢随便不吃饭就让我好看的嘛。”说着萧冀陌单手扣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脸来,深邃的眼直视她满是委屈的眼,声音温柔带着诱哄,“乖,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我已经回来了,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
米豆豆瘪了瘪嘴,摇了摇头,又把脸埋到他胸膛上,声音软软的,带着股沙哑:“我不想吃,没胃口。”
萧冀陌叹气,对着把饭菜送进来的钱三使了个眼色。钱三把饭菜放下后立刻关上门恭敬地退了出去。
“那陪我吃一点怎么样,听到你这边出了事,我立刻就赶回来了。一路上也没吃东西,都饿坏了。”说着拉着米豆豆的手去摸他的胃,眉眼里满满的委屈和调皮。
米豆豆被他装可怜的模样逗笑,皱着鼻子点了点头。
饭菜很简单,以粥为主。萧冀陌不停地朝米豆豆碗里夹菜:“来,你饿了一天了,多吃点清淡的。以后再有什么事,也不能不吃饭知道么?”
米豆豆看着碗里的饭菜,心里一阵酸酸的软,抬起眼好笑地问他:“那你吃了吗?”
萧冀陌轻咳一声,给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立刻作揖道:“为夫错了,下次一定改。”
米豆豆轻笑,只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看着他因不善与人交流而略显僵硬的动作,只觉得鼻子一酸,在心里软软地骂了一声,呆子。
简单地吃了点,米豆豆推开面前的碗。
萧冀陌挑眉问地温柔:“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米豆豆摇了摇头,一偏身又去抱他的腰。萧冀陌看着她难得投怀送抱的模样轻笑出声,珍惜地把她搂在怀里。手继续拍她的背:“乖,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米豆豆哼唧了两声,有些不满地嘟哝:“唔,你明明都知道了。”
萧冀陌轻叹:“我知道,可是我的豆豆究竟是为哪件事不高兴呢?是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因为输了比赛。”
米豆豆猛地从他怀里起身,委屈地瞪他,然后偏过脸去。
萧冀陌叹息,好脾气地哄:“是因为输了比赛不高兴对不对。”
米豆豆瘪着唇,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嗯。”
萧冀陌看着她白皙美丽的侧脸,只觉得她这副失落柔软的模样实在难得。心想要她是永远都这么对他撒娇,永远在自己怀里被自己哄着该多好。想着又觉得自己自私,豆豆这副模样,是只有烦心的时候才有的吧。
他摇了摇头,甩去脑中隐蔽的想法,在她身边用和她一样的姿势抱膝而坐。“医者大赛向来备受重视,你又医术精湛。突然这么输了难怪会不高兴。”
米豆豆诧异地偏头看他,别人都只会说,“不过是一场比赛,输了就输了,何必把成败看得太重。”可是萧冀陌不是,他知道她的想法。
萧冀陌深邃的眼看着她诧异的脸,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豆豆,你当初为什么要参加比赛。”
米豆豆想了想,淡淡地答:“是为了九玄医经。”
萧冀陌轻笑:“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跟你保证,九玄医经一定会交到你手里,好不好?”
米豆豆垂下眼,摇了摇头:“不止这个?还有……荣誉。”
萧冀陌挑眉:“说来听听?”
米豆豆苦笑,又不说话。
萧冀陌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发,试探着问:“你不是会为了名利这么闷闷不乐的人。不高兴,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对不对?”
米豆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萧冀陌见她满脸受惊的可爱模样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扑倒狠狠疼爱,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导:“笨蛋,如果我连这个都不懂,又怎么配做你的丈夫。”
米豆豆娇嗔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玩自己的鞋面。只觉得心中的话像是洪水,被打开了一个口,便再也压抑不住:“萧冀陌,为了这场炼丹大赛,我没日没夜地钻研了好久。”
萧冀陌点头,看着她眼下的青影一阵心疼。
米豆豆弹了弹鞋面上的绣花,又道:“我知道我是第一次学炼丹,也没想着一定能做多好的成绩来。可是,可是我竟然炼出了零级丹药。”米豆豆苦笑,眼底满满的苦涩,“你知道吗,即便是一个医馆里的学徒,也不至于炼出零级丹药,欧阳茗修更是只学了炼丹术三天,就炼出了一级。我向来对自己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极有自信,炼丹虽然和行医治病不太相同。但炼制丹药也是救人的方法一种,我从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在医术上如此惨败……”米豆豆垂下眼,把头埋进膝盖里,要是祖父泉下有知她这么没用,一定会很失望吧。
萧冀陌垂下眼,看着她没精打采心里也一阵难受。偏过身就要去抱她,却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立刻眯着眼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米豆豆抬眼看他,眨了眨眼鼻子开始泛酸,语气了满满的委屈:“炼丹的时候不小心被烫的,还有这里,这里也有。”说着露出满是烫伤的手腕。
萧冀陌心疼地拧眉,立刻把她手腕接过来轻轻地吹:“怎么这么多伤,还疼吗?”
米豆豆眨着眼,瘪着唇猛地朝他怀里一扑:“萧冀陌,我真的学的很认真。”
萧冀陌心疼地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还是输了,竟然是零级丹药,零级。现在全城的人都在笑我,他们都笑我……”米豆豆抽了抽鼻子,眼眶开始发红。
萧冀陌眉头紧锁,温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用力把米豆豆抱在怀里,不停地呢喃:“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呜呜……”米豆豆红着眼,只觉得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在顷刻间崩塌呜呜咽咽地就哭了出来。
原来所谓坚强,所谓不服输,所谓成熟稳重,都只是在外人面前。真换做那个一颗心都只为你的人时,自己竟这样软弱。
萧冀陌见她哭的委屈,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简直恨不得把那些街上乱嚼舌根的人统统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米豆豆呜呜咽咽地哭,所有的委屈和软弱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任何掩饰。她开心,他跟着高兴,她难过,他跟着心疼。哭到后来,米豆豆不停地喘着气,把鼻涕和眼泪不停地往萧冀陌胸前蹭。
萧冀陌看着她发泄似的模样冲宠溺地拍着她的背。心疼地安慰:“豆豆乖,已经过去了。我回来了,都会过去的。”
米豆豆抽了抽鼻子,原本想忍住眼泪。可温柔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只让她觉得心底的委屈更重。她揪着萧冀陌的衣服,不满地嘟囔:“不高兴,萧冀陌,我不高兴。”
萧冀陌轻叹:“我知道,我知道。豆豆,没事了,没事了。”
米豆豆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萧冀陌。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萧冀陌诧异地挑眉,脸上一副难得的夸张表情:“怎么会,我媳妇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医术精湛心地善良。长得还如此娇俏可人。这世间,再没有被你更好的女子了,你怎么会没用!”
米豆豆被他一连串赞美的话逗笑:“真的吗?”
萧冀陌用力地点头:“有时我都觉得是上天怜悯我,让我遇到了你这么好的人。豆豆,你不是目光狭隘的人。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得失郁郁寡欢。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输赢到最后其实皆是笑谈。我相信你,不会被这么点小事打倒的。”
米豆豆点头:“嗯。”
萧冀陌看着她忍着眼泪点头的小模样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嘴角:“你不仅医术上极有天赋,厨艺也好的不得了,这就够了。若真是样样都行,我这个相公可是会觉得自己没用的。”
米豆豆破涕为笑,撇了瞥嘴看他,又点了点头。可是又担忧地垂下眼:“相公,你还记得李妙妙吗?”
萧冀陌拧眉:“记得。你放心,我已经查出来了。这次的风言风语都是她在背后搞鬼。竟然敢害你这么伤心,我饶不了她!”
“可是……”米豆豆咬着唇面露担忧,“即便是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那些流言蜚语也都被传了出去。自古人言可畏,只怕……”
萧冀陌把她拥进怀里,语气里带着些任性:“不怕,谁再敢说你半句不是,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米豆豆咬着唇轻笑,眼底满满的甜蜜。她轻轻地点头:“嗯。其实他们怎么说我并不是很在乎。只要真正关心我的人懂我就好。只是这么些日子只要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这滋味毕竟不好受。”
萧冀陌垂下眼,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我明白……豆豆,这件事想要解决恐怕没那么容易,毕竟谣言是最难控制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怎样不要为了无谓的人伤害自己,坏了自己的心情。那帮人无知冷漠,不过是想靠嘲笑别人来获取自身的满足。又或许只是闲的无聊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别人的看法与我们无关,你只需记得,即使全世界都在诋毁你,全世界都在与你为敌,你还有我,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嗯。”米豆豆用力地点头,咬着唇,没忍住又落下几滴泪来。
萧冀陌温柔地为她吻去眼角的泪:“豆豆,别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开开心心地活着。不然,我会心疼。”
米豆豆点头,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去吻他的唇,喃喃道:“陌陌,你真好。”
萧冀陌立刻浑身一僵,只觉得一阵电流闪过脑海,然后顺着心脏直达四肢百骸。
他珍惜地捧起米豆豆脸,颤抖着唇眼中的甜蜜和狂喜掩盖不住:“豆豆,你刚刚,你刚刚叫我什么?”
米豆豆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陌陌啊。”
萧冀陌在她娇嫩的唇上用力地啄了一下,激动地又问:“再叫一遍。”
米豆豆轻笑,嗲着嗓音声音甜的简直要把人溺死,她眨着眼冲他软软地喊:“陌陌。”
萧冀陌只觉得浑身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幸福。他轻啄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眉眼温柔:“再一遍。”
米豆豆垂下眼甜蜜地轻笑,脸上浮出两抹红晕来,声音甜美带着女儿家的羞意,动着娇嫩的双唇不停地呢喃:“陌陌,陌陌,陌陌,陌陌……我爱你,萧冀陌。”
萧冀陌被她喊得浑身酥软,到后来竟生生红了眼。他把米豆豆一把抱住,激动地去吻她的眉眼,不停地低吼:“我也爱你,豆豆,我爱你!”
米豆豆只觉得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萧冀陌眼底的狂热几乎要把她化成灰烬。她咬着唇眉眼温柔,看着这个为了自己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虔诚地闭上双眼。
萧冀陌灼热的吻一点一点落下,待看到她脖子上的烫伤时一阵心疼。温柔地唇轻轻吻着那片痕迹,低沉地问:“豆豆,还疼吗?”
米豆豆摇了摇头,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去吻他的唇。“萧冀陌,我爱你……”
这三个字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他的理智。他野兽一般地低吼,红着眼把心爱的人紧紧揉到骨血里。房间里烛光摇曳,喃喃的爱语和激动的汗水给这一方小天地里布满了甜蜜的气息。
萧冀陌回来的第二个天,翰林城内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唉,你听说了吗,那个在医者大赛胜出的欧阳茗修。”
“欧阳公子,怎么了,他可是众多参赛者中的翘楚啊,听说和那个叫什么莫轩的都炼出了八级丹药呢。”
“嗨,医术是高,可惜啊,人品不行。”
“怎么回事?我说,咱们萧夏自古对医术高超者十分尊崇,你这么口无遮拦地诋毁欧阳公子,可是要招人唾弃的。”
“什么呀,我说的是事实,那欧阳茗修的夫人,是个妓女……”
“妓女,欧阳公子医术如此之高,定然是前途无量。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个妓女,你这是开玩笑呢吧。”
“切,不信你问问别人去,那女人十几岁就开始接客了,就是个妓女。听说欧阳茗修为了娶那么妓女为妻,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家族断绝关系呢。”
“唉,是的是的,我也听说了。”
米豆豆在房间里听着马飞的话拧眉,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冀陌从后抱住她的腰,脑袋蹭着她的脖子问:“怎么了?”
米豆豆垂着眼轻叹:“相公,欧阳茗修那边又出事了。欧阳家的人为了逼欧阳茗修重入族谱,把柳姑娘的身份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柳姑娘,一个弱女子,如何受的住。”
萧冀陌垂着眼:“这翰林城的百姓不好,太爱嚼舌根。”
米豆豆轻笑:“也是有人故意怂恿,还有那个李妙妙。这些人,倒是会利用民心。”
萧冀陌垂下眼,咬着米豆豆耳朵道:“豆豆,这几日,你暂时先在房间里待着别处去。我保证,三日之内,让你再听不到一句重伤你的话。”
米豆豆好奇地挑眉:“你打算怎么办?”
萧冀陌轻笑:“秘密。”
可是还没等到三天之后,米豆豆便接到欧阳茗修传来的消息——柳芸香服毒了。
她拉着萧冀陌火急火燎地就往欧阳茗修那边赶,一路上心急如焚,待走到了一半才惊觉。这一路上竟然没听见众人虽她的议论!
米豆豆眯着眼打量着城里的百姓,只见一帮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有人冲她指指点点,见她忘了过去又立刻收回手佯作没有看过她。
萧冀陌见米豆豆沉着脸,温和地问:“怎么了?”
米豆豆摇了摇头:“相公,你对他们都做什么了?怎么突然之间,这些人都不骂我了?”
萧冀陌轻笑:“其实挑事的不过是那几个人。我派人拔了他们的舌头,又放出话去,谁再敢出言不逊就是那些人的下场。如此,是不是好了很多?”
米豆豆看着那些原本朝着她指指点点,一见她看过去就立刻收回手背过身去的百姓,面露苦涩。堵得住嘴巴,堵不住人心,要想让这些谣言烟消云散,只怕还需要再费很大一番功夫。
叹了口气,米豆豆对萧冀陌道:“暂时先不管这个,柳姑娘那边人命关天,我们先看看去。”
而此时欧阳茗修看着柳芸香毫无血色的脸满脸悲痛:“香儿,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服毒?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面对,你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办。”
米豆豆到时只见着欧阳茗修拉着柳芸香的手呜呜咽咽地哭。她拧着眉不敢置信地上前试了试柳芸香的鼻息,然后猛地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活着。
欧阳茗修看见来人,脸上的苦涩让人揪心的疼:“豆豆,香儿服毒了,我给她用了解药。只是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米豆豆拧眉,示意他让过去一些,沉着脸给柳芸香把了把脉。神色一喜,忙说:“不,还有救,你发现的及时,毒还没侵入肺腑。快派人送上好的参汤来,先给她吊住这口气”
欧阳茗修一听孩子还有救立刻眼睛一亮,冲外面吼道:“快照她的话去做。”
米豆豆见欧阳茗修悲痛的样子叹了口气,迅速用一旁的纸笔写出药方,对下人吩咐道:“用最快的速度,把这药熬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然后立刻送来。”
可那家丁只拧着眉满脸不信地看着米豆豆,却却并不动作,眉眼里还露出几分不屑来。
欧阳茗修此刻瘫坐在柳芸香床边的地上,见那家丁站在那毫无动作,发出一声要杀人似的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那家丁立刻浑身一抖,不满地看了米豆豆一眼,连忙行了一礼跑了出去。
柳芸香服了参汤之后悠悠醒来,看见身边的欧阳茗修就开始剧烈地哭。
“呜呜,茗修,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你让我死吧,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欧阳茗修此刻头发凌乱满脸狼狈,红着眼冲柳芸香吼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多大的事就能让你放弃生命,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要不是救得及时,你是要我刚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就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吗!”说着欧阳茗修狠狠地把脸埋在柳芸香的肩头,呜呜地也哭出声来。
米豆豆看着他极为痛苦的模样,拧着眉看了看萧冀陌。见萧冀陌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试探着问:“相公,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萧冀陌拧眉,眸色深沉:“只要始作俑者消失,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随着时间迎刃而解。”
米豆豆叹息,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柳芸香面色凝重。只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啊。
正沉思间柳芸香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样的,哇,别那么说我,不要!”
欧阳茗修猛地抓住柳芸香乱扑腾的手,着急地问:“怎么了,香儿,怎么回事?香儿,快告诉我,你听到什么了?”
柳芸香用力地瞪大双眼,眼里不停地流着泪,呼吸急促仿佛濒死的鱼。她脑海里全是众人对她的嘲弄侮辱,每一个字都像萃毒的利箭射的她遍体鳞伤。
“哟,这不是那个妓女吗?怎么飞上枝头便凤凰了,都被那么多人玩过了,那欧阳茗修倒也不嫌脏。”
“哈哈,没准儿那欧阳茗修就好这口呢。别说,这女人真不愧是妓女,瞧这勾人的眼神,看着就有股骚气。来,反正你也被那么多人玩过了,不差爷一个。好好伺候爷,爷一定比那欧阳茗修更合你的意。”
“哈哈,李兄,这么个千人骑万人踏的烂货你也有兴趣。只怕你看上她她还高兴的很呢。”
柳芸香瞪着双眼不停地流着泪,然后用力抽出被欧阳茗修握紧的手。魔怔似的喃喃道:“别碰我,茗修别碰我,脏。”
欧阳茗修一颗心简直血淋淋的疼,他用力去抓柳芸香的手,激动地大喊:“不,香儿,你不脏,你不脏,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说完柳芸香便安静下来,然后看着呆呆地看着欧阳茗修的脸,突然“哇”的一声哭的崩溃:“呜呜,茗修,我差点,差点就被……茗修,救我!”
欧阳茗修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连忙把柳芸香紧紧抱住:“没事了香儿,香儿不怕,有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米豆豆和萧冀陌关上门出来,把房间留给那二人独处。此时米豆豆垂着眉眼面色凝重,萧冀陌突然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颗心跳的厉害。喃喃道:“豆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米豆豆苦笑:“我没事,那帮嚼舌根的人最是看不得别人光鲜明亮。一帮庸庸碌碌的蝼蚁,整日里就只知道笑人富贵讥人穷罢了。若是真与他们计较只怕是没玩没了了。”
说着又担忧地朝房门望了一眼,突然叹了口气。她垂着眉眼苦涩一笑,在现代,“人言可畏”这个词第一次出现,是在一个人的遗书里。终究还是要理一理这帮人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