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是脑子被驴踢了她也不能就这么说出事实。脑袋飞快地转动,米豆豆得体地一笑又冲元盟欠了欠身,不慌不忙地解释:“元老先生,小女子做的的确是菜。只是这道菜和其他参赛者着的不同,其他参赛者做的多为热菜。而小女做的,是一道甜点。”
元盟点头,自古饭桌上的甜点的确不少,也有很多都被当成菜肴。这道外表精致绚丽的美食他虽然没吃过,可是味道就摆在这里,容不得他辩驳。
眼看着元盟就要下笔写出答案,米豆豆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便见那边孙三娘起身阻止。只见她挑着一双三角眼声音尖锐:“大当家且慢,取这么一道大家从未吃过的菜为胜,恐怕难以服众啊。”
元盟下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孙三娘一眼,眉头皱起,仿佛在考虑她的话。
这时北流冰面瘫着一张寒冰脸冷冷道:“怎么,莫非张峰那道残忍至极的烤乳羊在座的各位就吃过了?”
不急不躁的一句话,声音里还带着些漫不经心,却把孙三娘噎的不上不下,站在那里好不尴尬。
米豆豆好奇地打量着说完话继续正襟危坐,然后冷着一张脸继续面瘫的北流冰。眼底升起浓浓的敬意,在心里又给他订上了个标签——毒舌。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毒舌,这人一看就不爱说话,可是一旦说起来,杀伤力绝不容小觑。
底下的百姓也纷纷议论开来,把即将产仔的母羊活活烤熟,然后破开肚子取出里面已经发育健全的小羊以供食用。这样做成的菜肴即便更加鲜嫩可口,美味非常,却也太过残忍。
这翰林城的百姓别说只是些普通平民,即便真有条件也未必狠得下心去选择如此残忍的吃食。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闻所未闻。
孙三娘紧紧地握住双拳,她愤恨地瞪了北流冰一眼便转头对元盟道:“大掌柜,那米姑娘所做不过是一道难以上台面的甜品罢了。反观张峰所做,不管是选材还是厨艺皆属上等。有如此作品的人才配接管我们春风得意楼!”
元盟却只垂着眼不说话,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时几个裁判却忍不住了,纷纷举手示意要修改结果。他们方才吃那乳羊时只觉得肥美多汁,鲜嫩的很,对它的做法其实并未考虑。如今想到即将产仔的母羊被活生生烤熟,最后还要剖腹取子取出乳羊,便觉得一阵心里不舒服。
可是结果已经交上去了,便没有再改的道理。如此元盟这票便至关重要。
台下的百姓,仿佛都感受到了结果即将公布,纷纷屏住呼吸不再议论。就连米豆豆都觉得有些紧张。
她转头去看了看底下的萧冀陌那双黑夜一般亮的惊人的眸子,渐渐觉得一颗不上不下的心安定下来,浑身都是一种淡淡的暖。
到后来,元盟终于写下下结果。众人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一般,终于听公证人宣布道:“本次厨艺大赛的获胜者是——米豆豆。”
结果刚刚公布,钱三等人便是一片欢呼。米豆豆眉眼弯弯,也有些激动。
底下一帮百姓纷纷点头,看着米豆豆的眼光越发崇敬。治好了全城的瘟疫,如今又赢了这厨艺大赛,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却有着天下男儿都少有的本事与气魄。这春风得意楼由她接手,也算是实至名归。
更何况米豆豆治好了他们的病,本就恩重如山。若真由她接管这春风得意楼,那他们多来吃吃饭捧捧场简直是必须的。
欧阳茗修淡笑着看着一帮近乎沸腾的百姓,搂着柳芸香的腰感慨道:“香儿,豆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柳芸香满足地把头埋在欧阳茗修怀里,点了点头:“米姑娘心善,好人有好报是应该的。茗修,过阵子你要去参加那医者大赛,只怕要离开这翰林城了。到时你名下的药铺……”
欧阳茗修点头:“香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正有此意。等我离开,我名下的药铺便交给豆豆打理,她帮了我们两这么大的忙,是一定要报答的。”
听到想要的答案,柳芸香唇边滑过甜美的笑。她把欧阳茗修的腰搂得更紧了些,温柔地点头:“嗯,希望米姑娘幸福平安。”
而另一边的花木叶此时可谓痒到极点。其实他中的药要三日后才完全发作,现在不过是稍微有些痒罢了。可恼人的是,痒则痒矣,却不能挠。好吧,痒到后来,他已没空去管什么形象了,反正他戴着斗笠,别人认不出来。可是挠也不是哪里都能挠到的,背后痒的最是销魂,却死活够不着。于是堂堂大漠三皇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靠着一根柱子扭着腰销魂地蹭。
这事若是传回大漠,不知得碎了多少少女的梦,毁了多少颗满含期待的芳心。
眼看着米豆豆夺冠,花木叶不屑地低咒了一声。该死的女人,给小爷下了这么刁钻的毒,等你交出解药,还得把今日所做的那道鬼菜给小爷尝尝才好,否则小爷绝不原谅你!想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难耐地眯起,带着浓烈异域风味的俊颜因剧烈的麻痒感而扭曲。
忍无可忍,花木叶连忙退到无人处,施展轻功离开了人群。一路上这位大漠三皇子可谓脚底生风,速度快的惊人。这疼痛尚且可以忍受,可是痒,还是不能挠的痒,实在是太过磨人。
莫轩温润的眸子打量着一帮欢呼雀跃的百姓,然后死死地盯住台上那道倩影。他唇角勾起温润谦和的笑,渐渐凛冽的眼神却透出一股残暴来。这女人赢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若由得她在翰林城发展势力,帮着萧冀陌羽翼渐丰,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和他抗衡。届时让他们和大皇子一派斗个你死我活的计划未必能成功,只怕还会成为他的一大威胁。
想到这个可能莫轩上挑的剑眉凌厉地扬起,周身都泛着一股杀意。那杀气太过强大,周围的一些百姓皆有些惊恐地看着他。感受到人们眼神的异样,莫轩连忙收敛心神。他温润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暖意,冲一帮惊魂未定的百姓谦和一笑,瞬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微微勾着薄唇,莫轩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笑得温和。这么残暴作甚,如此娇花一般的女人,若是能收为己用岂不妙哉?只是,莫轩眉眼轻挑,淡笑着打量不远处的萧冀陌,接着把玩扇子的手突然一顿。他温润地笑了笑,仿佛春风化雨一般。心道,这人如此看重米豆豆,若是能控制她,萧冀陌的势力也未必就不能为他所用。只是,这夫妻二人情真意切,得好好想想办法才好……
而此时米豆豆在台上舒展着眉眼笑得开怀,她朝台下的一帮百姓和善地挥舞着手臂,倒有些像正在鼓动士兵的将军。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气传来,米豆豆动作僵硬了一下,转身看了看正波澜不惊地看着她的北流冰。
米豆豆溪水般灵动的双眸眨了眨,就准备走过去道谢。这次比赛,他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谁料那边北流冰见她走了过去,竟十分冷淡地将脸撇开了。
北流冰寒夜般的眸子轻垂,仿佛之前根本没在看米豆豆一般。他静静地盯着身旁绚丽多姿的提拉米苏,只面瘫着一张俊颜并不说话。
对方明显疏离冷淡的态度,倒让米豆豆有些尴尬起来,一时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恰逢元盟过来说要跟她商谈转让得意春风楼的事。米豆豆点了点头,犹豫地看了冷着脸的北流冰一眼,终究是没有过去。
南风瑾眼睁睁地看着米豆豆随元盟进了春风得意楼里面。淡色的薄唇勾出一抹苦笑,原本开朗的五官渐渐蒙上一阵阴影。那女人总是这般光彩出众,治瘟疫,比厨艺,巧舌如簧,性情坚定,多少连男子都不敢尝试的事,到她手里却变得理所当然。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南风瑾苦涩地闭上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灵儿,我知道你已嫁为人妇,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为何连偷偷爱恋的机会都如此吝啬。你害死了灵儿,我和你便注定势不两立……
呵呵,南风瑾原本明朗的五官有些扭曲,他自嘲地笑出声来,最后越笑越激动,扶着腹部渐渐弯下腰去。那笑声太过苦涩无奈,让周围的人听了只觉得心里压着什么似的不舒服。终于有个好心人扶着他担心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去看大夫吧。”
南风瑾轻笑着挥了挥手,眼角甚至有些湿润。他道了一声“不必”,便渐渐消失在人群里。他本就是大夫,可是医术再高明,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
眼见着米豆豆消失在春风得意楼里,北流冰冷着一张冰山脸淡漠地起身。白色衣摆飘起,所过之处仿佛落下片片霜花。他寒夜般的眸子淡漠地打量了孙三娘一眼,不含有任何感情,接着便也朝春风得意楼里走去。元盟要商谈春风得意楼的交接事宜,他这个专门管理账目的二掌柜,自然不能缺席。
孙三娘死死地瞪着北流冰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一双三角眼被怨恨烧的通红。总是这样,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仿佛天下间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更别说那颗寒冰一般的心。
她讨好也好,挑衅也罢,都别想在他那双寒夜般的眸子里看到任何波动。仿佛自己苦心孤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根本不值一提。孙三娘红着眼咬牙,她胸口因愤怒而剧烈浮动,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北流冰的背影,眼中闪着犀利的光。
北流冰,总有一天,你会死心塌地落在我手里!
那边米豆豆刚随元盟进去,萧冀陌便要跟上去,却被马飞拦住。
眼看着那让他满心惦记的人儿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萧冀陌随马飞到无人处拧着眉有些不耐:“何事?”
马飞感受到萧冀陌莫名的怒气,他不安地咽了口口水,缩着脖子道:“主子,娘娘来了。”
萧冀陌眯着眼,脸上满是不悦:“她来做什么?”
马飞犹豫了一下,老实答道:“主子,您之前为了豆豆姑娘的事擅自回来。错过了两次册封,只怕娘娘,有些不高兴啊。”
萧冀陌神色冰冷,深邃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马飞僵硬的脸,轻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低沉:“她高不高兴与我无关。你回去告诉她,等这边稳定下来我自然会回宫,让她回去吧,我不见她。”
马飞叹了口气,就猜到主子会这么说,娘娘也猜到了。他一闭眼,豁出去似的道:“主子,娘娘,娘娘说她知道您不想见她。她说,说不介意找王妃谈谈。”
“她敢!”萧冀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墨色翻涌,仿佛黑色的龙卷风一般。他有力的拳头握的死紧,拧着眉看了看得意春风楼。终于沉声冲钱三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着豆豆,务必把她安全护送回来。”说着又对马飞冷哼,“前面带路。”
米豆豆被元盟带到了这春风得意楼里最好的雅座,北流冰,孙三娘皆在一旁。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布置,眼中全是真心的称赞。一个酒楼,其设计布置竟如此风雅,就连极其细微的地方也考虑的周全。怪不得不过二十年,就能把分店开遍全城。
雅间里元盟笑眯眯地看着米豆豆,和善道:“米姑娘,老朽年纪已大,只想回家乡安度晚年,已经没有余力再来经营这春风得意楼了。这里是我大半生的心血,还望豆豆姑娘接手后好生照看。”
米豆豆点头,神色郑重地保证:“元老先生请放心,小女必定用心经营,不会让您失望。”
元盟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米豆豆的眼中闪过赞赏。他偏过头去嘱咐一边的北流冰:“流冰,你是这里的二掌柜。米姑娘刚来,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多多帮衬。”
北流冰冷着一张寒冰脸,恭敬地点头:“是。”
孙三娘早就心有不满,方才在人前不好发作,现在她可不打算再忍。她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质问:“大掌柜,您就这么把自己的心血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若要比厨艺,我绝不会比她差,为何您一开始就取消了我的参赛资格?”
元盟和善地看着满是愤懑的孙三娘,叹了口气:“三娘,我知道你厨艺精湛。我毕生痴迷厨艺,连子嗣也没有。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我自然对你许以众望。可是三娘,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不选你原因吗?”
孙三娘一时脸色有些难看,她眯着眼问:“什么原因?”
元盟又叹了口气:“你厨艺精湛是不错,做菜也很有天分,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当初也是动了把这春风得意楼传给你的心思的。可是你性情残暴,为了研制新的菜色无所不用其极。那道烤乳羊暂且不说,就单说那道炙烤鸭掌。你竟想到在铁板上铺满酱料,把活鸭置于其上。又用火把铁板烧的滚烫,活鸭因为热会在铁板上来回走动,到最后鸭掌烤熟剁下以供食用,但鸭子却仍然存活。能想的出如此残忍的做法,我怎能放心把这春风得意楼交付与你!”
只听到炙烤鸭掌时米豆豆便诧异地看着孙三娘,一双灵动的眸子闪过佩服。又是一道禁菜,中国十大禁菜,这孙三娘竟就自创了两道。真不知是该说她天才,还是该说她残忍。
孙三娘不敢置信地瞪着元盟,难不成就因为她发明了几道菜,就要把她所有的贡献统统抹杀?让她从此屈居于一个小姑娘名下,她死都不会服气!孙三娘怨恨地瞪了米豆豆一眼,对元盟语带威胁:“大掌柜,如果您真的决意要把春风得意楼传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请恕三娘无礼,自请退出这春风得意楼!”
北流冰寒夜般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咄咄逼人的孙三娘,他微抿的唇闪过讽意,对元盟抱拳道:“大掌柜,流冰不才,但一切愿听大掌柜安排,协助米姑娘打理这春风得意楼。”
孙三娘转头怨恨地瞪着北流冰,尖着嗓子几乎要怒吼:“北流冰!”
米豆豆眼看着气氛越发紧张,心道自己暂时还没接管这春风得意楼,可别在关键时刻出什么乱子才好。她冲元盟欠了欠身,神色郑重:“元老先生放心,小女一定善待您的伙计,好好打理这春风得意楼。若是三掌柜看得起小女,愿意留下相助,小女定然感激不尽。”
元盟正为了孙三娘的事情为难。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虽没有正式认她为徒,可那手艺几乎都是他手把手交的,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若真为了米豆豆一个外人逼走了孙三娘……
谁料他正为难时,便听那边米豆豆开口保证。他立刻赞赏地看了米豆豆一眼,顺着台阶道:“如此再好不过。三娘,你也别置气。我可以先定下一条,即便米姑娘以后接管了这春风得意楼,你和流冰也永远是这里的掌柜,任何人变动不得。你若还是不愿意,执意要走,那我也不拦你。”
孙三娘脸色有些难看,该死,她本就吃准了元盟不忍心让她离开这春风得意楼,想要以此要挟,好阻止米豆豆继任。谁料元盟竟放出这番话来,若还是在这里硬碰硬,只怕吃亏的是自己。她僵硬地扯了扯唇,对元盟不情愿地行礼道:“一切全听大掌柜吩咐。”
米豆豆淡笑着看着孙三娘强忍怨恨脸,微勾的唇边闪过嘲弄。这女人如此眼高于顶,咄咄逼人。她又刚刚接管这春风得意楼,只怕以后难免会受她威胁。还得尽快熟悉各项事宜,再想办法夺了她的实权才是。
北流冰寒夜般的眸子似有若无地瞟过米豆豆娇俏可人的面颊。他冰冷的唇因激动而微抿,身上虽还是方圆百里滴水成冰的寒意,却又浮出一股奇异的暖。
突然他看到米豆豆勾起的那一抹淡淡的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隐约亮起点点星光。他垂下眼睑,想到当年那个怯怯地伸出手给他送窝窝头的小女孩,唇边突然勾出一抹极浅极浅的笑,霎时间整张冰冷的脸都温暖起来。
米豆豆诧异地看着北流冰脸部的线条一点点柔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心里惊叹。天,冰山竟然也有融化的时候。这人的笑容虽极浅极浅,但真的,很好看。
北流冰的眉眼既不刚毅也不邪魅,米豆豆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类型。但是最强烈的感觉就是一种冷淡疏离,远远望去便觉得这人仿佛极其不愿被人接近一般,周身都透着零下几度的寒气。
偏偏这般高傲冷漠的模样却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感到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来。让人忍住不地去追随,去亲近。呆呆地看着北流冰唇角那抹浅浅的弧度,米豆豆眉头突然轻微地蹙了起来。
她垂下眼整理着脑中的记忆,总觉得,这个人,她好像以前见过似的……
------题外话------
感谢樱舞浅草的一张月票,亲个(づ ̄3 ̄)づ╭?~,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