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疏嗤笑一声,讽刺道:“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爱吗?”
“朕真心待过她,也曾真心爱怜她。”
殷君看着殷无疏,想从他眼里得到点什么,可殷无疏眸中都是墨色,他看不见,也得不到。
“可你如今连说出她的名字都不愿。”
殷君哪里是不记得了,他分明是不想提。
“父皇,你恨她。”
一个恨字,当即触及殷君的痛处。
“你住口!”
殷无疏笑得更加恣狂,“你看,你就连恨她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恨,你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殷无疏幽幽的谈论着殷君与他母妃之间的情感纠缠,眼瞳中平静宛如死水,狂风席卷,惊不起波澜。
殷君刚受了伤,伤到了心脉,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他这条命,现在只能卧榻休养。
殷无疏一番话让他动了气,咳得惊天动地,手握着拳用力的捶打着龙床。
“是她对不起朕在先的。”
“是她对不起朕在先的。”
殷君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殷无疏平静是眼眸中起了惊涛骇浪,“你凭什么说她对不起你!你灭了花家满门,还指望她对你情真意切、温柔以待吗?你怎么不去梦里,梦里什么都有。”
“朕许了她自由,许了她生机,许了她皇后之位,是她不要的。”
殷无疏火起,“你以为你给的这些都是恩赐,要她三拜九叩,千恩万谢,才算是对得起你吗?”
殷君,你怎么不去死,如此厚颜无耻当真是稀世罕见。
“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
“你只配让我这样跟你说话。”
父子俩头一次挨得这样近,深入交流曾经被刻意回避的问题,然而其间都是火药味,唇枪舌剑,争锋相对。
“我就只问父皇一句话,当年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是也不是!”
殷君沉默了许久,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当初确实是朕害的她。”
他是做错了事,事后他百般的讨好,想要弥补,可那人都当作看不见,最终弃他而去。他也从此,彻底的恨上一个人,深入骨髓心脉,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寝难安眠。
殷君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是那人心太过无情,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丢下他和殷无疏独自远去。
殷无疏不知这会儿殷君心中所想,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见了血。
“父皇,这是你欠我母妃的,也是你欠我的。”
“咳咳咳……”
殷君心中难过愤懑,气血上涌,他咳得死去活来,殷无疏就坐在那儿干看着,手也不打算伸一下。
殷君缓和下来了,目视着殷无疏过分冷漠的眼。
“你跟你的母妃一样冷血无情。”
殷无疏嘲讽道:“我是她的儿子,自然是一脉相承,父皇不也一样的冷血无情吗?你道我无情,你又好到哪里去了,真是个好大的笑话!”
“不孝子!”
殷无疏抬眼,“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今日来这儿,正是来尽孝的。”
殷无疏端起旁边的药,那药还冒着热气,是刚煎好的。
“父皇,该吃药了,我喂你。”
殷无疏眼眸幽深,但他在笑,汤匙在药碗中搅和了几下,殷无疏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殷君唇边,殷君只看着他,不张口。
“父皇说我不孝,可我见父皇卧病在床,火急火燎的赶进宫里,亲自侍奉汤药,父皇又不喝。”
殷无疏低着眉眼,轻声的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皇,是我不孝吗?我这般为父皇,诚心诚意,尽心尽力,父皇都看不见啊。”
殷无疏幽幽的叹着气,正想方向药碗,殷君张嘴了,于是殷无疏就一点一点的喂空了碗中的汤药,他搁下空碗。
“父皇再睡会儿吧,我等你睡好了再离开。”
殷无疏情真意切,仿若先前诘问殷君的那个人不是他,俨然就是个大孝子的模样。
“你装得不好,你的眼睛告诉朕,你恨朕。”
殷无疏微顿,“本来也没想装,看在我给你喂药的份上,父皇就当看不见好了,若是恨都不让人恨了,那还怪让人难受的。”
殷君:“……”
就当看不见你想毒死朕吗?
“你倒是坦然。”殷君闭眼,“朕乏了,你回去吧。”
殷无疏起身,也不言语,直往殿外走。
“明日还来吗?”
“父皇希望我来吗?若是父皇希望我来,我就还来。”
“明日继续来吧。”
“好啊。”殷无疏爽快的答应了。
殷君望着殷无疏的背影,高大,强健。
“长大了。”他喃喃道。
殷无伤对他恨之入骨,甚至不惜用利刃戳他的心,他真心想置他这个父亲于死地。
殷君也开始反思,他当真太过无情了吗?殷无伤死了,在他亲自赐下鸩酒后,自焚,死无全尸,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
殷无疏出来时,碰到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或者说是这小太监端药过来之后就没想走,专门在这儿等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林子。”
“嗯。”
殷无疏应了一声,临走前特地朝他颔首道:“这药煎得很好,明日的药也要这么煎。”
“是,奴才遵隽王爷的令。”小林子看他的眼色,试探着问,“那,药中的东西……”
“我会派人带给你,你只管煎药就是了。”
“是,奴才明白了。”
殷无疏看了眼殿门,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