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夏侯玄明看都没看缪饶,只是摸了摸心口处的伤口,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一句话,听的缪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喉咙上一阵干渴,不自然地回答道:“当……当然了。”可一对上夏侯玄明清冷的带着探究的目光,好像她所有的心事都被看穿了,不仅打了一个寒噤,立马聪明地换了一个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以师兄的修为,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对手……”
“我没有非告诉你不可的理由。”夏侯玄明不顾身上的伤势严重,两把扯断了帮他吸收魔气的树藤,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备用衣服换上,说话间就起身往外走,想要离开山洞。
“你这是要去哪儿,没看到你身上伤口崩裂流血了吗?喂,我说你好歹也要有点自知自明吧,我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才把你救活,你这种随便的态度是蔑视医护人员知道吗?你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啊,你要再倒下,我可不保证你还能活着。”缪饶再后面喊,夏侯玄明脚步不停。
他本不想搭理缪饶,但是她就跟在后面,念叨个不停,他实在听的烦了,再加上身上何处隐隐作疼,报仇失败,更加焦躁。夏侯玄明一回头,瞪向缪饶,甩了一个瘆人的眼神过去,看的缪饶后背冒起一层的细汗。
居然被一个眼神喝住了脚步,缪饶直叹自己丢脸。她的内心一旦露怯,攀爬在山洞石壁上的树藤便自发地褪去,都不用夏侯玄明动手扯开,树藤就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不知道为何,缪饶总有种感觉,她觉得夏侯玄明变了。虽说这人万年一张仇深似海的冷脸,可此前在郝家村的时候,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相处有些像师兄妹了。说来,他当时还有求于她呢。
这才多久,转眼就变了,而且变的比以前还要冷冽。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病,夏侯玄明得了间接性失忆似的,好不容易捂热乎了,就是他该忘记所有一切的时候了。再次相遇,非得从零跟他相处不可。她算是明白了,夏侯玄明就是老一辈说的白眼狼,喂不熟的家伙。
撇开夏侯玄明的重伤不说,不管是青云派现在需要像夏侯玄明这样的帮手,还是他现在这种愤怒不理智的情况,缪饶都不能让他离开。“你站住!喂,我叫你站住听到了没有?”夏侯玄明脚步不停,根本没把缪饶放在眼里,她又喊:“前面山洞堵住了,出不去,你要不怕被活埋,强行通过也可以。只不过以你这一身的伤,要想强行通过只怕不容易。”
“你说什么?”夏侯玄明停在了原地。
“我也知道拦不住你,恰好这地方我也不想待,反正该提醒你的也提醒了,你要走就走吧,唯一的条件是请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别连累了我就行。”缪饶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以夏侯玄明那种脾气肯定讨厌被人说他连累了谁,一定会留下,没想到,他只停留了一时,头发望了望鬼火白虎的幼崽,招招手,道:“过来。”
“嗷呜!”幼崽一蹦就冲了过去。
“呵!”缪饶瞪圆了双眼,这算个怎么一回事?“小家伙回来!”幼崽为难地两边看了看,最后对缪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乖巧得蹭着夏侯玄明的小腿,甘愿给他当开路的工具。
果然一个两个的全是白眼狼!
看着幼崽如此自然的行为,让缪饶想到了一个可能,气不打一出来,冲过去伸开双臂挡在夏侯玄明的前面,问道:“我问你,鬼火白虎的两只幼崽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是死是活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跟幼崽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把它们牵扯进来?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另外一只幼崽已经因为你死了,莫非还想让这一只也跟着丧命吗?你没有支配它为你卖命的资格!夏侯玄明,你有句话说的没错,你确实不是我的大师兄,因为你这种冷冰冰的人,将别人的命视为垫脚石的变态,根本不配当我的大师兄。”
“说完了?”夏侯玄明危险的半眯着眼睛,向缪饶伸过手去,想把她拉开让他过去。缪饶以为她说话激怒了他,要对她动手,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夏侯玄明冷笑一声,“刚才不还伶牙俐齿,嫉恶如仇,恨不得将我打入地狱吗,这就怕了?”
“我,我……”缪饶咬咬牙,一步上前将幼崽抢过来抱在怀里,梗着脖子说道:“反,反正不准你让幼崽给你开路。是在青云派逍遥自在,还是认主驰骋赤澜大陆,都是它自己的选择,没有理由为了你就断送了未来。”
“那你呢?”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什么?”
“你说我自私,那你呢?你救他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打着收为战兽的主意?你敢说自己就是光明正大的吗?这些年我对它们的照顾不少,它们自愿跟我下山,自愿为我挡住攻击,与我何关?我警告你,别见风就是雨,拿出一副救世主高高在上的模样,仁义道德的来教育我。所谓的仁义道德只在和平年代才用的上,赤澜大陆一旦崩塌,满世界只剩下鲜血和仇恨的时候,只有活着才是真正的正义。没有经历过世界最黑暗的年代的你,又凭什么来教训我?”
他上前一步,缪饶就后退一步,直到她靠在石壁上,退无所退,他一掌拍在她颈后的石壁上,沉声说道:“配与不配又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你的大师兄。”趁着缪饶被他吼的发愣之时,夏侯玄明扭头继续往外走。
幼崽似乎是放心不下他,在缪饶怀里挣扎着要跟上去。幼崽一挣扎,缪饶也清醒了,双手紧了紧,冲着夏侯玄明的背影喊道:“你自己居心叵测,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目的不纯。对,我想收幼崽为战兽,但是我救它仅仅是因为那是一条命,就跟我救你的理由是一样的。毕竟我不忍心看着一条生命从眼前消失,也做不到像你一样心如磐石,能在几年前就开始有目的地和幼崽打好关系,在一条生命垂危之际,还能盘算利益得失。”
“我确实没经历过你所说的最黑暗的世界,但那并不代表所有经历过的人也该变成黑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先到了魔族吧?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找到这里时,你浑身都是被魔气侵蚀的伤口,你想复仇,你在这里魔族经历了生死战斗,那个人是叫霁雪吧?”缪饶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魔族?哼,你现在充满仇恨,浑身戾气的这种样子,跟魔族有什么区别?”
“闭嘴!”夏侯玄明怒吼道。此生最恨魔族,更恨敢拿他和魔族相提并论的缪饶。
只察觉到一股风过,缪饶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脸上有什么,她伸手往脸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一个弹指之间,夏侯玄明已经到了缪饶眼前,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不该企图激怒我!”
“咳咳!”缪饶被掐的呼吸不畅,对夏侯玄明拳打脚踢,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侯玄明双眼中清冷,已经被仇恨添加修改成了其他陌生的颜色,他像是一个穿着名为夏侯玄明人皮的其他人一般。“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你尝试过每天都做同样一个令人绝望的梦吗?你都不知道,而我,整整几百年,一旦睡着便会看到魔族攻入,杀了我的族人父母,满地是血,还有他们绝望的眼神,哀求着让我给他们报仇。仇恨才是我唯一活下来的理由,我必须报仇,那两个魔族人肯定还未走远,我现在就要出去杀了他们。任何阻止我报仇的人都该死。”
他掐着缪饶脖子的手加重了力气,“别以为你的血特殊,我有求于你就不敢杀你。龙神岛上到处都是你这种人,取之不尽。她们也该死,当年若不是她们龙神岛先出了管教不严,后又见死不救,我的父母怎会死的那般凄惨……”
“你……说什么?”
夏侯玄明愤怒之中,一个没留意竟然说漏了嘴,手上一松,就被缪饶挣脱来。她不顾脖子上的疼痛,喉咙里火辣辣的难受,死死地拽住夏侯玄明的袖子,问道:“你不是因为要做实验才需要我的血,而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血特殊?你在利用我!龙神岛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管缪夫人是不是她的亲娘,她都当做亲娘一样看待。而就算是亲娘,也只是表面那一层关系而已,事实上,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早就成了虚幻之物。她以为家人这种奢侈品,已经无所谓了,她也不在乎了。
可没想到,人对家人的说法总是有着本能的反应。她嘴里说着不在乎,可脑子却先她一步对此产生了兴趣。长到这么大,夏侯玄明所言,竟然是她解开身世之谜的唯一线索。
她记得,她曾经在锦州的九重楼买过一个情报的木牌,上面就提到了龙神岛。没人知道龙神岛在哪里,但龙神岛的弟子都是女子,岛上之人本事通天。而她,却有可能是龙神岛的人。对了,戒指,当初从缪夫人的遗物中找到的那枚戒指,刻着她的生日,风亦说过,那不是凡物。
那枚戒指不是缪夫人能拥有的东西,如果当真代表着她的身世跟龙神岛有关,那枚戒指珍贵倒能解释的通了。
“你是不是还知道我的爹娘是谁?”缪饶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道。”夏侯玄明已经冷静下来。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当真不知道。
他当初想要缪饶的血,也是他们一起闯了禁地,缪饶流血时能让禁地中的石像恢复平静,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又在禁地的壁画中看到了封印魔族时,也用到了血。画上的女子来自锦州以东的一个岛上,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个岛便是龙神岛。
以此,他才猜测缪饶跟龙神岛有关,但不确定,所以要了缪饶的血去实验。在他教导缪饶和景予修炼途中,他离开过青云派一次,专程找妖兽试过,确实有些效果。但能不能对付魔族,他心里很清楚,缪饶的血根本没有强大到像壁画中所画的一样,可以封印魔族的程度。
那些壁画不可能作假,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是他遗漏了,没有注意到的。所以后来他又借口要了缪饶一瓶血,一是继续找到其中能克制魔族的原因,二是准备着随时作为报仇的工具。
上次在郝家村经历了妖兽被魔气侵蚀,导致大乱,还有魔气附身人体的现象。夏侯玄明就多了一个心眼,能附身人体的魔气都是品阶较高的魔族,它们都来到了赤澜大陆,那就说明魔界的封印出现了问题。
和缪饶分开以后,夏侯玄明为了报仇就开始四处调查,一无所获。就在十几天之前,东方海上有些异样,他腾空观察,竟然就是龙神岛的方向,而且隐隐有魔气的踪迹。龙神岛和魔气大战了几天几夜,不分高低。
在他看来,那团魔气似乎并未出全力,或者说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办法出全力,一直到几天前,龙神岛突然发力,魔气处于下风,到没有完全压制住,让魔气逃走了。魔气海上逃走,又从锦州登陆,一路往西,往云州的方向逃。
这一路上,夏侯玄明远远地跟着,才发现那团魔气里一共有两人,虽然走魔气的阻碍,看不清长相,但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其中一人正好就是缪饶所说的霁雪,是个妖王。他不知道缪饶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听缪饶肯定的语气,他确实也有些疑惑。而另外一个人,夏侯玄明跟踪途中没有听到名字,但根据妖王霁雪对他恭敬的态度来看,不是魔王级别就是魔王之上。
他一路跟踪他们到了这个山洞,而路上他们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这只能证明一点,两人在龙神岛必然受了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