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正是青云派的现任掌门,赐道号风亦,玄真的曾师侄。长得人高马大的,面相嘛……嗯,比较客气。真要形容的话,还不如说今天天气很好。反正吧,就是这么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都败倒在了初次见面的缪饶口下。
于是乎,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瞟向缪饶,眼神简直赤裸裸,都不带一点掩饰,恨不能来一个医学现场,弄个解剖学啥的,看看缪饶的肠肠肚肚都是什么结构。
谁知……
玄真怕自己这个凡人徒弟太脆弱,给自己掐死了,由后颈换到了拎着后衣领,结果缪饶完全不吃这一套,睡着了,在玄真准备隆重地给她介绍青云派的掌门,以及重要骨干的时候。
她……又睡着了。
玄真当众直眼看着缪饶,尴尬的就好像拎着一块肉给大家打牙祭,而比较抱歉的是这块肉他大爷的生蛆了。
“师……师祖。”风亦也很尴尬,毕竟长辈尴尬了,作为小辈的不陪着尴尬尴尬不好,显得他这个掌门没有格局,没有礼貌。“师祖,这块肉……咳咳……这个女子是见义勇为捡来的?要不我这就派个人送她回去?”
“她叫缪饶,我新收的徒弟。”玄真尽量表现地像“我吃饱了”一样轻松,偏偏天不如人愿,怎么看都是我“吃撑了”的结果。在众位迎接者面前,玄真努力将一脸的猪肝色忍下去,拿出端庄的大家闺秀一般的微笑,说道:“风亦啊,你刚才不是说我我师兄找我有事吗,我去看看,这块肉……咳咳,你师叔就交由你全权照顾了。”
“师祖,她……”我从未说过你师兄找你啊喂,快回来啊喂。
“她可是我唯一的徒弟,虽然懒了一点,根骨上佳,是个好苗子,我极其看重,你要好好栽培。还有,她要是受了伤,我唯你是问。对了,我准备闭关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指导她的修行,暂且就交给你了。”要不是大家都知道玄真是个不爱闭关的人,玄真都很不得说闭关三五十年。
这头,玄真留下句威胁加拜托的话,溜之大吉,空留风亦抱着一个睡美人,目瞪口呆,抱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师祖!”那一声真诚的呼唤,在山谷中只留下了“祖……祖……祖……”的回音。悲伤又寥落。
自从风亦多了个小丫头师叔,几乎每天都在黄泉路边上徘徊,犹豫着到底是下去呢,还是再等几天。反正下午与否也没差,那魂吧,打从缪饶出现的时候起,就没在风亦的身上安过家了。
缪饶更是吓掉了半条命。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平白无故地多出个,一张口就喊小姑娘师叔的百岁大汉师侄,还能和蔼可亲地答应?懒如缪饶,一度不敢睡熟了,生怕做个奇奇怪怪的噩梦,吓坏了梦中的周公。
亲眼目睹了缪饶丝毫不怕生,且相当自来熟地安安稳稳睡在掌门凌霄峰里,别说修炼了,哪天能在日落前睡醒,几乎都可以召集本门弟子开个表彰大会了,发个奖状啥的。至于那什么一月之后,检查修行成果,简直是天方夜谭。
面对这种大爷师叔,风亦几乎能够肯定,就算是有人愿意自损修为,给缪饶灌顶帮助她修行入门,缪饶也懒得接受。既然如此,师祖到底是凭哪点看上的这懒丫头?觉得青云派山门太过空旷,养个宠物热闹热闹?
玄真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对道法的了解,都是高深莫测,是青云派的活名片,就是做事有些荒唐不靠谱。在他想靠着修为人品走红修道界,打响青云派的名号时,偏偏那点不靠谱先行一步,成为了人畜共知的“老顽童”一类人物。
老顽童留下的疑难杂症,领风亦扶额叹息。
他第无数次带着怨气回到了凌霄峰,低头俯视着霸占了他的书桌椅子,睡得口水直流的师叔,突然间不知道怎么的,风亦就相当明白了玄真师祖逃之夭夭的原因,不就是不想摊上这么个累赘弟子吗?也就他傻,连师祖都不敢要的人,他还接手。
就在风亦满含五味杂陈的心思打量着缪饶的时候,缪饶迷迷瞪瞪转醒,不知道从何时起,也歪着脑袋瓜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风亦。缪饶率先打了个招呼,把师叔的尊老爱幼,礼贤下士的身份做的很足,“嘿,早啊。”
风亦看了看外头日落西山的时辰,嘴角抽了抽,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没到晚饭的点就能醒来,按照这天的规律算来,确实挺早了。”
缪饶囫囵睡了这么些天,连个窝都没挪动,椅子到底不比床铺舒适,折腾的她骨头疼,可又懒得动,也不想动手揉,就是练出了一身忍耐的本事,这会儿也绝对好受不了。所以,对于风亦赤裸裸的讽刺,缪饶不以为意。
缓过了一口气,缪饶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转动,一看就是一门心思的坏水,对准了风亦准备开火。缪饶一笑,说道:“长胡子,听说我是你师叔啊,来,叫声师叔我听听,我要听着顺耳了,赏你一个肉包子如何?”
“啊?”风亦嘴角抽啊抽啊,眉毛抽啊抽啊。什么意思,当他是小狗吗?还赏肉包?
“还青云派的掌门呢,这话都没听懂?算了,我累了,准备睡一觉,你赶紧叫人进来伺候我吃完饭,免得赶不上睡觉的点。你……那是什么表情?嘿,小子,别招惹我,我刚睡醒,起床气大的很,也没啥精神,懒得跟你废口舌。”
这话一出口,正是惊的风亦目瞪口呆,说的他好像是个罪人,她除了成天睡觉,不事生产,还有什么用?怎么反而一副吃苦受累,被自己得罪很的模样?
“你……”风亦一派掌门,叫一个毫无修为的小丫头片子师叔,真的是很难开口,酝酿了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咳咳,师,师叔,你看你这都睡了几天了,也该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开始正题了?”
“正题?”缪饶很惊讶,人生在世,除了睡觉还能有其他的正题?如果彼正题正是此正题的话,那么又何来开始之说,她不是天天都在正题之中?“莫非师侄也是同道中人,莫非这睡觉……还有什么别样的讲究?”
“师叔,一入道门深似海,没有修为傍身,你还没睡着呢,只怕就一梦不醒了。”风亦被缪饶大胆的想法惊的眉毛一跳三尺高,缓了片刻,才状似平静地说道:“师叔,虽然你在青云派的辈分很高,上面有师祖和我护着,没人敢拿你说话,可这不是个长久之策。道门讲究修行至上,万事皆以武力说话,就算没有道理,只要打赢了架,那就是有道理。譬如师叔这样的……修道者,恐怕寸步难行。”
风亦挑眼看了看缪饶,心想他虽然说的比较含蓄,但是意思表达到位,怎么的也该了解她目前艰难的处境了吧。他仔细地端详着缪饶,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微动作,企图从这些表情里,看出缪饶反省并且觉悟的结果。
“嗯,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师叔你同意了?”风亦终于明白诗里写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什么感觉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此前青云派招收弟子,都得用测灵石测验资质,只有体内先天就拥有灵力的人,才能拜入门下,否则就算入门,倾尽一生也不过算个后天强者,得个强健的身体罢了。
就算缪饶再贪图睡觉,到底是受玄真嘱托,又是青云派的弟子,风亦还是趁着缪饶睡觉期间,测了她的资质。结果大喜过望,缪饶懒是懒了点,没曾想不仅拥有天生灵力,还是上佳的灵根体质,只要用心栽培,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必然是超越玄真的存在。
所以一听到缪饶心意回转,风亦这个青云派的大当家,自然是欣喜非常。优秀的弟子,不久意味着青云派的未来么。
“是啊,同意了,不过今天真不行,说了这么久的话,把我累个半死,让我睡一觉,明天再说呗。”缪饶一副理所当然,头一歪就准备继续梦周公,突然,“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吃晚饭?不吃晚饭就睡觉,是不是容易影响健康?”
“师叔……”风亦算是见识了,他当初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想着把青云派的未来托付给缪饶?干嘛,未来青云派不再修道界立足,改换做康复中心,拯救失眠老头老太吗?风亦哼笑一声,试探着问道:“来了青云派这么些天,你就当真一点也不好奇这是个什么地儿?不怕自己误入贼窝,生不如死吗?”
“你们修道的不是讲究个生死各安天命嘛,不对,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人各有命,我这叫入乡随俗,怎么,你瞪啥眼,我说的不对啊?”
“对,太对了。”风亦觉得这么着当真不成,白白可惜一个灵根。你说灵根咋就那么不长眼,长谁不身上不好,偏偏长在这么一个懒丫头身上?道门倒是有些方法,可以拔出灵根,另外找一个人种上,可惜这些都被道家列为禁术,以为不耻。
否则,风亦一个手刀劈下去,管你懒不懒,拔了灵根再说,谁还来跟缪饶废那么多的话。
才几眼没盯着缪饶了,她歪在椅子上又开始昏昏欲睡,看的风亦唉声叹息。没办法了,现实状况如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好歹看在稀缺的灵根份上,就算缪饶不愿意修行,他也得强行让她入了门再说。
“青云派景色独到,黄昏时刻更是天地一色,仿佛蕴于金色的云海之间,不可不赏。既然师叔懒得动,那我叫弟子抬着师叔去赏。”风亦不容缪饶拒绝,直接将人叫醒,顺便恶劣地在缪饶的双眼上下了个禁制,叫她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而后,唤道:“来人,准备一下,师叔想去山上走走。”
“喂,小风子啊,我只想躺躺,不想走走。”
众弟子一愣,看看风亦,又看看缪饶,“掌门……这……”
“你们没听见吗?师叔想去山上灵气最充足之处修炼,还不赶紧抬师叔上去?”
“是,掌门。”
几个弟子用两根竹竿,往缪饶的椅子空隙里以穿,前后两个人望肩上一抗,便是简易的轿子了,不由分说,抬着就往山上跑,脚下如飞,耳畔风声呼来唤去,刮的缪饶生疼,还不敢反驳。毕竟这玩意儿也没个安全带保护,山路颠簸,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到位了,这不就……
缪饶双手抓紧椅子,竟然动了动身子,转动她金贵的头颅,往山路之下探了一眼,啧啧,劲道的罡风迎面打来,不知其下又深几千里啊!哪句话没说对,可不就得葬身山海么?缪饶“呵呵”尬笑两声,小心翼翼说道:“这位……师侄?师孙?大家好歹都是同出一门,相煎何太急,你们脚力确实厉害,我已经领略了,要不,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师叔觉得我青云派的景色如何?”风亦背着双手,似乎没动,可就不偏不倚地正好在缪饶几步之外飘着,不远也不近。看那样子就知道,差不多是跟缪饶杠到底的意思,放人什么的,肯定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了。
“呵呵……好,好的很。”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缪饶完全不吝啬让自己勤快一点,话未落就立马比出了大拇指,生怕慢上一步。
风亦大笑,“还是师叔有眼光。”说着对几个弟子吩咐道,“你们没听到吗,师叔她老人家喜欢青云派的景色,还不赶紧抬着师叔到处走走,赏玩一番?”
于是乎,玄真不靠谱,却多了个实在靠谱的风亦,强迫着缪饶愣是把青云派走了个遍,连个犄角旮旯都要认个路,连个扫山门的都要介绍一番,生怕有人不认识缪饶这个懒汉上位者。
反正,不管怎么的,缪饶晕了椅子,上吐下泻,也算是把迟到了多日的对青云派的了解顺利完成。
第五章出尔反尔
“师叔,今日的观摩可还满意?”风亦淡淡地问道。
“满意,满意。”缪饶无条件配合。
“师叔,明日开始修行如何?”风亦将干完苦力的弟子打发回去,看着瘫在椅子内,吐到脸色发白,仿佛变成遗址的缪饶,笑的格外和煦温暖,又恰到好处地建议道。
“修行,修行。”缪饶半死不活,一双汗淋淋的手从死死扒着的椅子上升起,谦虚地发表了求饶感言。
“不妥,今日师叔一定累了,明天还是暂且歇息歇息吧。师祖把您托付与我,我怎能让师祖失望?”
“炼,修炼更重要。”开玩笑,那可是以后的保命的家伙,吃一堑长一智,缪饶还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等她驰骋天下,哼,还修炼个鬼啊,天天睡大觉,谁敢来打扰,谁敢呼吸重一点,全部拖出去坐椅子游览青云派的大好山河。而且,还必须是风亦亲自抬。
“师叔还请早些歇息,明日晨起,我便来协助师叔修道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