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饶啧啧了两声,自言自语道:“青云派怎么搞的,好歹也是修仙,没有仙人的学识和品德,至少长相也该配得上吧?这都是些什么奇特的人,开山立派的有特殊人脸收藏爱好吗?都不考虑后代繁衍和遗传问题吗?”
难怪总有传言说青云派的名头大,但总是收不到徒弟。这不废话吗,掌门长那个样子,要门面没门面的,谁不给吓跑?就算招到了人才,无非也是眼前这种兄弟。简直浪费山顶的灵气资源。
缪饶一个人叽叽咕咕地吐槽,那彪形大汉带着几十个异性涌了上来,把芙蕖团团护住,就把空气太冷,吹干了她们女神的脸。一个个的还借机表表真心,吹捧一下自己的热情以及本事,当不了入幕之宾,排队当个备胎也是好的。
“哼!”缪饶哼唧着老大不高兴,自己甚至不知道她俩的梁子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就大胆地跟芙蕖约架,都还开始出手呢,对方的后援部队先到了,空留自己和一块火曜石两眼相望,空气都中弥漫的全是尴尬。
芙蕖也是个不省心的,总觉得缪饶羡慕她的庞大粉丝团,心里尤其得意。
本来嘛,芙蕖长相不错,身边总是围着不少的爱慕者,让她几乎烦不胜烦,除非那爱慕者是景予。但是缪饶当前马厩不一样了,这件事的性质都发生了改变。无论如何,她必须得跟缪饶炫耀,傲娇一下,不然不足以显示自己独特的地位。
她有心挑起内战,略想了一下,当着缪饶的面,酸不拉几地说道:“哎呀,旁边总是嗡嗡嗡的吵得不行,跟个苍蝇似的。没办法,貌美女人的日常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乏味。我想……师祖大约没什么机会知道了。”
缪饶也学着她的模样搔首弄姿的拨了一下头发,装模作样地端庄坐在火曜石上,“哎呀,苍蝇多不是很正常嘛,毕竟除了大便,也没啥能让苍蝇这么动心了。”
一语落,众人哄然大笑。芙蕖恼羞成怒,秀眼一瞪,众人立马憋着笑,捂着嘴,暗地里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反而让芙蕖更加恼火。
“你说什么?”芙蕖死死地压着自己的火气,那样子就好像一旦缪饶的回答不满意,她就要宣布拔剑了。
“修为差就算了,连理解能力也这么差?别说一次了,再说千百次我也是那个意思,我说你是大便啊,大便,你听懂了没有。”
当着一众爱慕者的面,被下了脸,芙蕖要还能忍得了,她就不是青云派的花蝴蝶大师姐了。芙蕖浑身的都在抽搐,比传闻中不要啃鸡脚,否则写字手打颤的程度还要夸张。
芙蕖剑拔弩张,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悲壮豪迈之情,但是缪饶刚刚拥有了货真价实的腿,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感受呢,怎么可能舍得死,又打不过,更不能让芙蕖大方地去死一死,便只剩下了逃跑这一条路。
仓皇之间,一个不当心,缪饶的黄金之双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踢伤了火曜石。出于自保,火曜石迸发了此生最后的绚烂,温暖了整个世界。
“轰”的一声巨响,火曜石炸开,巨大的蘑菇云直冲九天,从忘川峰一路直下三千尺,开出了一条颜色相同的别样血路。遇山烧山,遇人烧人,连个穿山而过的小溪流都没放过,一直烧到了山门的玉石上才刚刚把火曜石所有的能量全部耗完。
能量耗完,火灭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一瞬之间,青云派多了一条分割线,线内全是充分燃烧留下的黑色灰烬,线外是……青云派的新生命?
是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太温暖了。
温暖到……要不是缪饶福至心灵,在生死一线之间抱住了芙蕖的腰,趁到了芙蕖的法宝保护,差点没给评个一级烫伤,外加一个一级残疾。
好些跟来凑热闹的外门弟子,比如误以为成为这场灾难的根源的灰衣女弟子,也是受害人之一,修为不过关,没有法宝护身,更没有敏锐的反应能力,还没有缪饶的厚脸皮。
最后,这些低修为的人,抱头鼠窜,往水里跳,跟下饺子似的,结果人工湖里的人比水都多了。修为高的,都在施法术救火。一个个狼狈的很,弄的灰头土脸,缪饶一点自觉都没有,坐在一边哈哈大笑,捧着肚子不断地吆喝着肚子疼。
芙蕖都吓傻了,倒不是因为差点被缪饶连累造成烫伤或者残疾啥的,而是脚下乌漆嘛黑的土地,激发了芙蕖原本很坚韧的泪腺。
空气中还残留的药香,脚下的却只剩下了烧成齑粉的药灰,无一不在提醒着芙蕖,她们本来是给师祖玄真的药园子浇水来着,现在被迫变成了帮凶……帮凶!芙蕖还在想着,任由这些药香挥散是不是太浪费了点,要不要弄个东西收集起来,至少给师祖留个尸体下葬参拜之类的。
她还在想着弥补,但是缪饶的笑声实在刺耳的很,完全不能让她集中精神,一个失神把空气中残留的无辜药香看成了缪饶,一个失手,把“收”这招式变成了“放”,一掌打出去,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欲哭无泪,弥补失误。
芙蕖忍无可忍,指着缪饶的鼻子开始教训:“你知道这些药草是师祖精心栽培的精品吗?你知道培育了多久吗,里面好些药草都是长了几百年的仙品……”
“啊?”缪饶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或许对动不动是几百年这种说法早就免疫了,又或许是故意装傻充愣。缪饶一把捏住鼻子跟前的芙蕖的食指,眨眨眼晴,很无辜,说道:“我才来青云派几天,怎么可能弄出如此大一片……这么没品的药园子?”
“我说的是玄真师祖,并非是你。”芙蕖大吼道。她可以肯定,缪饶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谁叫你不说清楚了,不知道我辈分很高吗?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还不赶紧去反省,瞧瞧,你把师父的药园子都毁了,毁了还不解气,居然还踩在脚底下,你好狠的心啊!”缪饶演的比人家唱的还好听,颠倒黑白是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你……”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也别你啊我啊她的,来,坐下来一块吃啊。”缪饶是真的饿了,借着被自己放的火给烟雾熏晕的小动物,在芙蕖的剑上划拉开,然后剥了皮,在这把将近收尾又没有完全结束的大火上,干脆办起了烧烤摊子。
缪饶跟看大戏的一样,有吃有喝,还有救火现场直播。她也还算有点良心,不仅自己吃,还知道招呼一下心理严重不平衡,脸色奇怪,有极端便秘可能性的芙蕖一起过来吃。
芙蕖哪里有缪饶那么闲,一会儿呼风,一会儿唤雨,对缪饶递过来的东西嗤之以鼻,顺便附赠白眼一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再不控制火势,青云派就要毁在你的手下了。”
“别想忽悠我,以此增加我的罪恶感,你当我跟你一样笨吗?青云派要这么容易被毁了,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缪饶一副回答正确被老师表扬的得意笑容,好像在跟芙蕖炫耀,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思想家,智商一流,不容易被骗的那种。
“那师祖就好好享受,祈祷自己能笑到最后。”根据药园子在玄真心中的地位,芙蕖差不多也猜到了缪饶的结局,与其让她跟自己结怨,还不如让玄真代为修理。所以,芙蕖也不想跟缪饶废话,巴不得立马就看缪饶的笑话。只是……
只是芙蕖不该有余光的,她不争气的一个不小心,看到了缪饶大口吃肉的场景。她辟谷多年,早就不像缪饶这种嘴馋的,而是……“你吃了什么!”芙蕖惊呼出声,连手上刚刚结出的一个水法术也失了准头,打在了友军身上,制造出一堆落汤鸡。
“肉。”缪饶言简意赅,甚至大方地撕下一个腿递上。
芙蕖两眼一翻白,差点没休克过去。她跟摇晃一张凌乱的纸片一样,握住缪饶的双肩使劲摇晃,还配着她经典的大吼声:“你疯了吗,你怎么连师祖药园的看门灵兽也吃了?那是你能吃的吧?”
“嘶!”缪饶倒吸一口凉气,正在芙蕖以为她准备道歉的时候,缪饶颤抖的一双油腻腻的小手,小心地问道:“莫非有毒?”
芙蕖:“……”
芙蕖沉默了,久久的沉默。然后,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转过头,机械式施展法术,机械式灭火,机械式往旁边一点点挪开距离。事实再一次证明,她不该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跟缪饶有些牵扯。不过缪饶有一句话,她还是挺希望是真的,比如那肉真的有毒。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害得我这一口肉都不敢咽下去,含在嘴里说话很没有礼貌的。”于是乎,缪饶发现这句话说完芙蕖又离的远了一点。
所有参与和被参与的人,人人自危,都在忙于救火和暗自模拟逃生路线的时候,他们的救世主终于来临了。随着天空一声破空的风声想起,风家的代言人风亦临风落地。他面对青云派差一点的劫后余生,抿着眉,黑着脸,不怒自威,沉声大喝道:“你们要造反吗?”
“早饭?现在不是还没到早饭的点么?”缪饶还是挺怕死的,把嘴里越嚼越香的肉吐了,还不忘拿旁边的湖水漱漱口,免得残留下什么毒素之类的。
风亦一个眼神瞪过去,连缪饶都看出了一股杀气在逼近,包括芙蕖在内,多少人都幸灾乐祸,猜测缪饶这回是完了蛋了,准备着悲伤的心态,看一场轰轰烈烈的以下犯上,呸呸,清理门户。
然而,一个世纪过去了,瞪了也只是敢瞪了一眼。
风亦甚至还有点委屈,嗓音中有暴怒却又不得不隐忍外加温和,免得吓坏了师祖宝贝的脆弱的徒弟。他问道:“这都是你干的?”
缪饶点点头,诚实的有点不像话,说道:“我来找把我推下山摔断了腿的芙蕖报仇,她威胁我,我打不过就跑,把师父大人的火曜石踢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
“芙蕖等人以下犯上,先连累缪饶师叔受伤,后又间接引发山火烧毁药园,毁去门派房舍若干,受伤者若干。执法堂何在?”风亦一挥手,直指天际,小雨降下,倏而便灭了青云派的火。
“在。”十来个身着肃穆黑色长袍的弟子站出来。
风亦毫不留情地命令道:“罪魁祸首者,承担所有后果,药园子一天没长起来,他们就一天不能离开忘川峰。其余人等,让我想想……他们没能劝阻芙蕖施行暴力,没有从暴力之下保护师叔,关禁闭吧。”
执法堂的弟子看了一眼在场的乌压压一片弟子,所谓法不责众,这好几十上百的人呢。“这些……全部?”
“全部。”把众人当做缪饶一样重重地惩罚,压榨了剩余劳动力之后,风亦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转过头来,他又重新装备了恰到好处的微笑,还能不遗余力地安慰缪饶,“师叔放心,你所受的委屈我必须帮你讨回来。”
“那……我点的菜呢?”缪饶暗示性地看向芙蕖。虽然同过患难,但是终究没有一起吃过有毒的灵兽肉,算不上同舟共济的朋友,该出卖的时候,缪饶绝对不能心软。
“点菜?”风亦很疑惑。这都什么时候,还能记得吃?
风亦就不明白了,师祖大人到底心脏是何等的强健,居然舍得如此巨本收一个徒弟。满山的灵植灵兽,现在烧的烧,跑的跑,剩下的还入了缪饶的口,他就是多看一眼都心疼。但是师祖人在外潇洒,都不带来看一眼的,人主人家都不在乎,又不是他风亦的家当,当然更加不必在乎了。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没有把缪饶留在凌霄峰上疗伤,更没有在缪饶赞助凌霄峰的时候,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给缪饶看上眼。先见之明啊,何等重要。
“你忘了我要的红烧肉,水煮肉了?”缪饶一提醒,风亦一个激灵,缪饶摔断腿那会儿,确实点过很多“芙蕖”肉,他以为她玩笑而已,现在……一片荒啊凉啊的忘川峰再次证明了缪饶的绝对认真。
“师叔想怎么办?”
“她的腿如果也断了,我或许能既往不咎。”缪饶是笑着说的这句话,但是狡猾的笑脸和极具奸险的感染力,很快就让芙蕖明白了缪饶想在她的身上动刀,浑身上下都在颤巍巍的抖动。
就好像面临高考一样,明知道自己有复习,可就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写不出来。紧张的除了尿意充足,其他什么都感觉都交代给了阎王大人。
然后,然后的然后……
一阵由谩骂变成尖叫,又变成求情,最后变成讨好的乱七八糟刺耳膜的呼嚎之后,芙蕖断着两条腿,在一众粉丝的目送中,被执法堂的抬走了。
“等一下。”缪饶叫住他们,芙蕖此时出气没有进气多,傲娇的脸上只剩下了想嗷叫的苦,咬牙切齿的不甘心,混合着痛彻心扉的觉悟,终于还是放低了身份,问道:“师祖出了气,还想怎样?”
“哦,那你们走吧。”缪饶摆摆手,执法堂的人很奇怪。缪饶解释道:“她已经断了腿,够她受一阵子了。再说了,此后大家同在青云派行走,抬头不见低头见,机会还能少?看在她和景予师兄同出一脉的份上,咱们不要太过分了。”
缪饶把当初芙蕖对她说的话,一字不差地给还了回去,气的芙蕖敢怒不敢言。
至此,缪饶的心愿也算是实现了一部分,暂时不能横行修道界,至少成功做到了横行青云派不是。纵然是狐假虎威,也成功地立下了威名。
要想火,必然要有火。
跟随这一场火之后,缪饶彻底火了,除了她留给青云派的大手笔,忘川峰一片狼藉,山门再次上新之外,居然连坐了数百人。在这种众怒和哀声怨道的集体声讨中,拍在受害者榜首的玄真,不知道把玄空拐去了哪里丢掉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更莫名其妙地选择了忽视自己的惨痛损失,鼓励加安慰了缪饶一把,又消失了。
不过,玄真在消失之前,当初那些大火案件的被迫参与者又多了一重欲语还休的惩罚。至于是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每天的午时,都会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哭喊,比每天早起要干的第一件事的生物钟还要准时。
反正不愧是师徒两个,一样的不讲道理,一样的喜欢拉垫背的消气,一样的喜欢伤及无辜。算来算去也有一样优点,当师父的好在是个护犊子的好人,当徒弟的懒得不像话,除非有杀父夺妻之仇,她一般宁可选择睡觉,也不会浪费那个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