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云朵朵问出个详细,就看那地精小老头狞笑的从怀里抽出一把剔骨刀来在扇贝眼前划拉划拉,嘴里嘀咕道:“这扇贝看样子,少说没一百年也有九十九年了,即便是没成精也有了一点灵气,小精我做遍了天下菜肴,还没下手过这样体型的扇贝肉,不知道地用多大的锅多大的碟多少的蒜末来蒸一蒸!”
不得不说这地精虽然演技浮夸,可是反而是这浮夸的演技带来的震慑力刚刚好能够吓到此前一直都在大海里的扇贝。
扇贝抖的更加厉害,不多一会儿,竟然真的“噗嗤”一下,吐出一个圆滚滚的珍珠来。
那珍珠原本被柔软又坚韧的贝肉包裹着,此刻肉里的珍珠被吐出,剩下的贝肉就像个没了牙的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也漏风一样。
“这,还给你!啊啊啊啊啊饶命!别吃我,我不好吃的!”
云朵朵偷偷看了看躲在自己万物囊中翻白眼的萝卜精,果然看那萝卜对这种威胁不屑一顾,偷偷翻了个白眼。
果然,这扇贝精,吃亏就吃亏在没见过多少人间世面。
云朵朵虽然吃惊于这地精都修炼到能够说话的水平,竟然还不能显形吗,但是她还是伶俐的发问:“谁把他藏在你的贝壳里的?”
她以为扇贝会说是云府真人,结果没想到,扇贝说的是:“禺......禺虢啊。”
云朵朵惊讶,不可置信:“你确定?”
扇贝嗤笑一下,雪白的贝肉里头甚至还喷出一股水流,就好像人被笑喷那样的演示,道:“当然,我可是海中比虾兵蟹将要高的扇将军,自然只会听命于海神大人!”
它声音很骄傲,漏风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它的自豪。
云朵朵皱眉,地精却并不在意这个,而是忙着研究那珍珠:“这珍珠就是木云乔的魂魄?”
扇贝开合一下,算是点了点头:“不错。”
地精也跟着云朵朵皱眉:“若是能把一个人的灵魂包裹在层层的珍珠下面,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起码这时间也得有个一百多年。”
地精又看了看沉睡的木云乔,笑:“这小书生才活几年?”
它又磨刀霍霍:“我看你这扇贝是果然想要被清蒸......”
这下扇贝尖叫起来,奈何它尖叫之余,惊恐的发现那矮小瘦弱的地精竟然一把把它扛起来置身在了案板上,案板上还剁了一把刀锋发亮的砍肉刀,这下扇贝更是发出了类似公鸡打鸣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我说我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吃我啊啊啊啊我根本不是什么扇将军,我吹牛的啊啊啊别吃我,可是这个年轻人真的在我的扇贝里已经快要两百年了啊啊啊啊啊啊.......”
云朵朵见它甚至已经吓得快要破音都依然坚持,到底是让地精停下了去找锤子的动作。
地精很遗憾,它本来今天很想大展拳脚,明天来一套扇贝十八吃的说。
扇贝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要上餐桌,立刻喋喋不休个没完,恨不得掏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来证明自己。
“我,我只是东海一个小小的扇贝,不不不,一开始不是东海的,是一条小江的,我原本在小江边晒太阳来着,忽然那日要落大雨,打雷来着,睡得太沉了就忘了顺着潮汐回去,原本只能想着等下雨了顺着雨水冲刷回去江中,结果谁想到我被一条蛟给捡了起来,戴在头上.......”
这还真是那只扇贝终生难忘的回忆,那会儿在江河入海流之处,无数的蛟龙各显本事的希望能够获得旁观天雷的神仙的青睐,等自己飞升成龙之后第一时间被神仙选中,所以想方设法的打扮自己,有的一早就准备很多柔软的水草当成裙子,有的用花环戴在头上,临时起意觉得该打扮打扮的,就捡起江边的扇贝贝壳一类的东西,当成耳环或者装饰物,而眼前这个扇贝,就是被其中一条蛟龙选中的。
而那条蛟龙,很遗憾,并没有从江河入海流之处活下来。它大喝一声,顶着被电地外焦里嫩的模样冲入瞬开瞬合的屏障的时候,估摸错了时间,屏障成了另类的斩龙台,它被屏障斩成两半,蛟龙变成一条长蛇,等到雷收雨住,大概在江边的渔民或者路人就会偶然情况下发现一条巨大的长虫,亦或者再过更多年,渔民收网,会看到一些体型巨大的白骨,到那时候,怕又会引起一阵喧哗。
这是后事了。
而现实就是,那蛟龙渡劫失败,但是它头上的扇贝,却意外的飞升了。
一人尚未得道,鸡犬却已经升天。
原本还是一只不过碗口大的扇贝,意外的来到了东海的深处,它变成了如今的体型,尚未习惯,又很是蛮横的,在东海享受起来。
终于有一日,这种无趣的日子开始觉得腻烦,这只巨大的扇贝,打算给自己磨一颗巨大的珍珠,回头震惊世人的眼睛。
“我,那会儿满东海转悠,我这么大,贝壳这么硬......东海的所有鱼虾都不能那我怎么办,所以我自然是到处都能去的......”扇贝哆哆嗦嗦的说话,它恐怕在东海,都不曾这样的胆怯过,“我要找个好东西吞了磨珍珠,所以自然很挑剔。”
它寻了挺久。
很久很久。久到连经常在它身边转悠十分喜欢和它玩吃了吐游戏的鲸鱼都落到了深渊之后,它还是没有找到。
之后,它索性求助于禺虢。
作为东海唯一一只飞升的扇贝精怪,禺虢很是懒散的应付了它。
它给了禺虢一缕魂魄。
那魂魄非常好,闪闪发光,很是醒目,比落在海里的宝石玛瑙还要漂亮,扇贝欣喜异常,于是一口吞下。
之后,就是百年岁月。
那魂魄被很好的安养在扇贝中,扇贝也异常的有耐性,一层一层的包裹,直到把魂魄包裹成非常漂亮的珍珠,而与此同时,在扇贝都无法觉察的时候,这扇贝中,竟然多了一个沉睡的年轻人。
扇贝道:“我之前一直在东海深处,这两日东海不太平,龙骨就把我安排在了这里,谁知道都能被你们挖到......”
扇贝声音听了都要哭:“你这小姑娘,是哪一年飞升的神仙?认识这么久远的魂魄?这魂魄,在我的珍珠里,至少两百年了呀!”
扇贝很难过,不管是不是人,只要是有灵的万物,时间久了都难免会生出羁绊,对于扇贝来说,这一缕被精心养护的魂魄,这一具在它保护之下百年安然无恙的脆弱凡人,就像它的孩子,珍珠,阳光,玛瑙,金杯一样的珍贵。
它还没到腻烦的时候,却来了一个小神仙,自称这个人,是她的人。
扇贝哭哭啼啼,哀怨的情绪就像是见不得孩子离家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