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云朵朵当然觉得这扇贝在说谎,但是她又知道,作为精怪,心智其是比不上万物之灵的凡人的,就算是混迹于尘世靠吸食人间烟火成精的精怪,其说谎的技能也是拙劣的可以。
别说在看透世事的神仙面前,就算是区区只有几十栽寿数的凡人也是能够一眼看透的,在任何人面前,说谎的精怪都无所遁形的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幼儿。
而这只扇贝,从通灵开始就生活在东海深处,被说人了,就是人气估计都没接触过一次,很难做到说谎到这样的顺滑。
于是,云朵朵迟疑了。
而地精确实想要对方说谎的,毕竟若是判定这只扇贝说谎,它手里不就有食材了?
若是做好一顿大餐,再吸引了某个路过的嘴馋神仙,它不就正式收编?
是的,这个地精,还是个尚未收编的,不过沐之秋不知道,他以为是木云乔从云府真人那边找来的一个,也以为这个地精一早就被云府真人收编了。
谁知道没有,缘故木云乔也知道,只是说云府真人这人生性豁达开朗乐观,虽然在人间目前还能做个阳光开朗的神仙,但是由于他本身就是天道的眼中钉,且自己明明被盯着,却并没有学会人间臣子的那套蛰伏听话的心思,一直都在蹦跶,那天万一来一个雷劈电击魂飞魄散的,人间有株连九族,天庭也有六魂俱灭的。
人有三魂七魄,说六魂,指代的就是人飞升成神之后,洞府、门下小仙、精怪等等,全部都划归为自己的圈地,从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将来这个神仙登峰造极,就连这圈地的蚂蚁都能跟着当神兽,若是这个神仙被天打五雷轰,这里一花一木都要断代。
就是这样干脆。
云府自然知道自己的德行,连洞府都不命名,也从来不收门生,有小精怪偷偷来这边修炼,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点化,也当看不到,至于被土地孝敬来的地精,他也不收。
还时常给地精语重心长道:“若是将来遇到更好的神仙,过去投奔了也好的。”
地精这种生灵,由于先天就不是天生地长的,所以要么混迹于人间烟火中赖以生存,要么就只能投奔到人间的神明之处谋求庇护,但是在人间的日子太辛苦,不少的地精法力不够,即便是强行变成凡人面目,也讨不得一个周正,就像眼前的这个地精,小老头儿的样子,生的侏儒的高度,在人间肯定是被欺负的。
谁都向着好,这地精运气也不错,才一诞生出来,就被土地送给了云府,除了没有正式的收入门下,其他的都不错。
但是地精也知道,这样表现的神仙,本身就不稳,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大山,逐渐下沉的岛屿那样,心惊胆战的,所以,它确实是需要有真的神仙庇佑的,哪怕是不是神仙,有个洞天福地也行啊。
所以木云乔问他:“这一趟去一去,说不定能到九落山去修行,如何?”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比不上神仙洞的。”
虽然比不上神仙洞,可是这人间,哪里还有地方能比过神仙洞?与其去找一个不如神仙洞的委屈,倒不如去混一个人间的金饭碗,于是地精兴高采烈的去了,它是知道奉神殿的,虽然不多,但是看来接他的华丽的马车,和在马车上懒洋洋探头出来东张西望的沐之秋,就知道这家有钱。
于是非常高兴。
它现在还在试用期,自然要表现,只是塌好像错误的猜测了沐之秋的心思,把东西做的太好,搞得掌柜的有些疲惫和不满,这如何了得?!
赶紧得想想补救方法。
它有的是力气和手艺,就缺好的食材。
如今食材就在眼前,它没道理放过。
但是,它又没多少道理去拿下,真是纠结啊......
地精心不在焉的听着云朵朵安慰那哭哭啼啼的扇贝,没注意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影,那人影高大,穿宽袍轻纱,长发飘飘,那一袭衣裳就和没重量一样,一点点门缝中钻进来的微弱的风,都能够把这衣裳吹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
等到地精注意到它头顶上压下的人影的时候,它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神仙!
标准的神仙!
这姿态,这打扮!这清高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本事但是派头十足的神仙!
要不是出场在深夜时候,说不定身边还要跟着两个漂亮的侍女,手里拿着装满花瓣的篮子,一边跟着,一边挥舞撒花,制造那种特别厉害的景象。
就是那种,恨不得举着一个很大的匾额,把“我是神仙”四个字刻下去的那种招摇。
克制了招摇的派头但是打扮依然很招摇的“神仙”若无其事在他们旁边蹲下,看了一眼沉睡的木云乔和那个硕大的珍珠,嗤笑一声:“这不是你要找的小郎君。这是新的。”
他补充:“全新的。”
云朵朵吓一跳,继而吃惊:“师父!你来啦!”
来人正是青引,也只有云朵朵才能看出来,他是如何风尘仆仆的——他穿的是一套最为简单的圆领烟青色重纱锦袍,头发上也只是用一根最为简单的青玉簪子挽着,初次之外,腰间未束锦带,什么玉佩荷包都没有,这明显就是睡梦中被惊醒,然后匆匆而来的。
他看了云朵朵一眼,眼中并无太多的谴责情绪,只是骂她一句:“鬼哭狼嚎的喊为师来,我以为你被熊吃了!”
云朵朵闭嘴没吭声,青引又骂:“就算是被熊吃了,你不能跑吗?我教你画白门,不就是让你在任何时候都跑?你就算是和小郎君被抓了沉水塘都能跑,怕什么!”
骂痛快了,才扭头去看那哭哭啼啼的扇贝,眼前一亮:“呦呵!过神关的贝仙啊,难得一见啊......”
然后低头又看看那依然还躺在扇贝里头的木云乔,问云朵朵,道:“你在人间的小郎君,生这幅样子?”
云朵朵点点头,她还在困惑于为什么青引说这是新的,人还能有新的旧的?
还有,什么是“生这幅样子”?这眼前的,又不是个镜子。
到底还是青引解了迷惑:“这是个肉体凡胎,而且确实不是你在凡间的小郎君,这是个新的人,全新的,人间话本里,不是哪吒都能怀胎三年么?等到出生,就该是个三岁的小儿,你就当这个贝仙就是母体,有人在许多年之前,用这个贝作为母体,养了一个孩子。”
青引又看了看那珍珠:“这里头应该就是这个孩子的魂魄了,人间孕育人,和神仙养人,不一样的,对于神仙来说,只要那人还剩下一缕精魂,一片指甲,只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住时间,就可以养出一个新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