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系统在宾馆各处都没有检测到超自然现象的时候,叶烁心里便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想。
所谓收容物,其本身,是必然要存在于现实世界吗?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产生“鬼夜”的收容物,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而是通过某种媒介而将其特『性』作用于现实?
叶烁猜想,这一次的收容物本体,很可能并不存在于现实,而是在“鬼夜”产生的那个异度空间内,甚至可以猜测的更大胆一些,“鬼夜”,很有可能就是收容物本身。
系统一开始对于超自然源的定义便说的是“包括但不限于生物,死物以及现象”,刘羽也说过,在赤炎里有着“天书”和“童谣”这样的收容物存在。
既然一个符号,一段音乐这种概念上的东西都能是收容物,那么一个异常空间是收容物的情况,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这里又产生了几个问题。
如果“鬼夜”本身就是收容物的话,那么为什么会和那个初一产生联系?宾馆里的人为什么会有那种“恒定”的身体状态?初一的“饭”又怎么解释?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一整个异空间是收容物的话,一个本应该是普通人的初一,他是要如何去控制的?又是怎么将其牢牢的,呃,“捆绑”在宾馆的范围内?
当然都可以用“都是收容物不讲道理的特『性』”或者巧合这个万能答案来解释,但如果这么解释的话,比起“鬼夜”就是收容物这个假设,叶烁更倾向于自己之前的猜测。
收容物本体存在于“鬼夜”之内。
“鬼夜”是因为收容物而产生的一个异度空间,却反而成为了收容物的藏身之所,就好像老鼠打了个洞给自己做窝一样。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叶烁在宾馆里找不到收容物的正体,也解释了,为什么收容物在异度空间,却能在现实世界产生作用。
因为它有着媒介。
关于这个媒介,叶烁也有几个猜测。
第一个便是那个初一一直在看的报纸,但在叶烁试探的时候,初一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加之叶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系统更是吭都没吭一声,自然也就证明了这个猜测是错误的。
第二个猜测则是初一本身,毕竟他那特异的外貌,少白头和让人没法不在意的长指甲,实在是令人没法不怀疑。
第三个猜测,也是叶烁认为最有可能『性』的猜测,就是那个在进入和离开“鬼夜”的时候,都会听到的钟声。
所谓媒介者,必然便是要能沟通“鬼夜”和现实的存在,而就目前所知,唯一满足这一个条件的,便只有——钟声。
其他的,比如叶烁在“鬼夜”中受的伤,在“鬼夜”中摧毁的建筑,于现实根本没有丝毫关联。
而这个媒介本身,很有可能就是收容物,最次也该是衍生物。
那么,这也就是叶烁进入“鬼夜”的目的了,也是和刘羽兵分两路的真正用意。
一个在“鬼夜”里,一个在现实中,双管齐下,找到那个最有可能是媒介的——座钟。
不,甚至不能说是猜测了,现在的叶烁几乎可以确定,座钟便是那个媒介。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
此刻,整个“临川县”的建筑几乎都已经被破坏殆尽,“鬼夜”里的鬼怪虽然大多是灵异类的诡异厉鬼,却也不乏类似巨鼠,丧尸这类虽然低级但却数量庞大容易造成大范围破坏的存在,在追赶叶烁的途中,早已经在不知觉中将周围变作了一片瓦砾废墟。
唯一的例外,便是宾馆,那个两次“鬼夜”的时候都第一时间就逃离了的宾馆。
该说是“灯下黑”吗?
叶烁望着面前的宾馆,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脸部肌肉也忍不住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算是苦笑的表情。
宾馆并非毫发无损,相反,相对其他的建筑来说,宾馆碎的更加彻底,其遗留下的残骸,几乎找不到一个比拳头大的石块。
但就在那片砂砾废墟之上,一个完好无损的部位保留了下来。
那是宾馆的上层,一个大约只有十几平米范围的小尖顶,宛如一个无根浮萍一般悬浮于半空中,明明白白的阐释了,何为空中楼阁,这在此刻一片废墟的“临川县”,简直是再醒目不过了。
而在那空中楼阁的小窗处,隐约可以看到座钟的一角。
“早知道,当时就该直接跑到这鬼夜里的宾馆顶上看看,也不至于纠缠这么久。”叶烁如此感叹着,喉间却是一阵发痒,忍不住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意料之中的,咳出来了不少血,叶烁也不在意,随意的拿手在嘴边擦了下,残留的血『色』晕染在她那早已苍白的唇上,宛如抹了一道朱砂,艳丽到刺人。
她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那群原本疯狂追逐着她的鬼物,此刻却不知为何都停了下来,如同森林里遇到了篝火的兽群,只敢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嘶吼咆哮,却不敢上前一步。
那些阴暗疯狂的扭曲存在,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丝的怯懦,怯懦的对象自然不是叶烁,而是那个悬浮于空中的楼阁。
即便是最初从宾馆里出现的女鬼和羽仙,此刻却也只是站在某个范围外,或是幽冷或是龇牙咧嘴的看着叶烁,根本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
“呼。”
叶烁顺了口气,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咳嗽,右手伸到背上『摸』索了一阵,抓住了某个东西。
一阵剧痛自背脊处传到脑海,叶烁却是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面不改『色』的一用力,直接将那东西拽了出来,连带着也拽出了自己不少的血肉。
那是一个浑身漆黑的婴儿,本应纯真的脸上却被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占据,看着格外的扭曲和恐怖。
这便是之前被叶烁锁在身体里,想出去却出不去的某个鬼物。
“滚吧。”
叶烁一用力,直接将其朝着后方的那群厉鬼的方向丢去,再没看一眼,也没有趁着这时候休息一下的意思,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略略踉跄的向着那空中楼阁行去。
她此刻早已是疲乏到了极点,身体上的伤痛一直折磨着她的脑海,若是停下休息,怕是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了。
所幸的是,这一切都不会带回到现实,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媒介,其他的,怎样都无所谓了。
……
……
“叶烁?”
刘羽看着那个慢悠悠的推门进来的娇小身影,眉头止不住的就皱了起来。
因为角度的问题,躲在衣柜里的刘羽看不到叶烁的正脸,但光是那奇特的走姿便足够让他感到不对劲了。
何况还有她手上转悠着的,造型古怪的手枪。
“这是在搞什么鬼?”
刘羽正自惊诧着,却是见到那个“叶烁”身子一转,脚步不停,却是直直的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也就是这时候,刘羽才看清了,“叶烁”脸上戴着的那个苍白的微笑面具。
卧槽!
刘羽差点忍不住将这一句粗口惊呼出声,他脑海里立刻想起了当时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和叶烁战斗的场面,那可是个几乎要和叶烁同归于尽的家伙。
当然,他也想起了,那宛如遮天蔽日的金莲绽放。
为什么这个面具,这个收容物,会被叶烁戴在脸上?他明明记得,这个面具当时已经毁了啊?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眼前衣橱的大门便被猛的拉开,二人就那么毫无阻隔的,互相对视着。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叶烁”方才平静的道:“我好像记得你……你是跟在我上一个猎物身边的,呃……”仿佛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叶烁”犹豫了一会才道:“跟班?”
刘羽看着眼前这个“叶烁”,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不是身形外貌衣服之类的都和她之前相同,刘羽真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因为除了那些相同点外,其他的,不论是语气,气质,还是给人的感觉,二者完全判若两人。
要说起来,倒是和那位他仅仅见过一面的“金魔”更像一些。
也就是因为如此,刘羽更加不敢随意开口,唯恐对方一个兴之所至,直接拿着手上的家伙,给他脑袋来上那么一枪。
所幸,对方好像没有这个打算。
“一场艺术,若是无人得见,那将是多么悲哀。”“叶烁”用着那做作的咏叹调『吟』诵了一句,旋即对着刘羽道:“我正巧缺少一个观众,你,跟我来吧。”
说完,再未多看刘羽一眼,便转身而去,仿佛根本不担心刘羽会跑一样。
刘羽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想到叶烁那夸张的力量和速度,心里暗叹一声,沉默着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出了什么问题,先跟着看看吧,少说少错。
刘羽心里如此想道。
二人来到了卫生间里,那被收好的梯子早已经被安放好,顶上的暗门开着,刘羽清楚,这是因为那个小老板刚刚上去。
“叶烁”抬头看了看那个黑洞洞的入口,连一丝迟疑也没有,微微屈膝,十分轻松的就跳了少去。
刘羽自然不可能做到“叶烁”那非人的动作,他老老实实爬着梯子上去,闭上眼等了一会方才睁开,眼睛略微适应了那黑暗。
如他所猜测的,这是隐藏在宾馆里的一处阁楼,里面摆着各种杂物,顶上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压抑而沉闷,给人的感官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在喘不过气来的同时,总有种不弯腰就要撞到头的错觉。
“为什么猎物总是会在慌『乱』之下,做出这些愚蠢的行径?”
刘羽的耳边传来了“叶烁”那做作意味极强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叶烁”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
所幸,“叶烁”说话的对象并不是他,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遵循着“远离危险”的本能,下意识的找了个杂物间的掩体躲了起来,只是探出个脑袋,仔细辨认着那一片黑暗中的景物。
他看到叶烁站在一堆杂物的『逼』仄环境里,却如同站在盛大空旷的舞台之上,双手高举,悲天悯人的道:“你本应该还有一次机会,却被一个你不知哪里找来的不堪垃圾给浪费了!”
“你为什么不跑的更快一些,找一个更好的地方,让这出戏剧更加精彩?为什么要跑到这种死地?”
“狭小的地方会给人以安全感,但却也通常是无处可逃的死地。”
“人『性』……”
“叶烁”表现的有些失去理智了,她的声音扭曲而尖锐,猩红的眼睛透过面具向着外界传达着混『乱』和残暴,但礼仪和语言,却又显得优雅而端庄,若不是精神癫狂到了一定程度,是断然表现不出这种精彩的精神状态,徘徊于理智和疯狂之间,混『乱』而又不失风度。
而她这一番说辞的对象,自然便是在她对面,那个半头白发,一脸冷漠的倚靠着一个座钟的少年老板——初一。
“我知道你能杀了我,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你不能杀我。”初一的话很平静,一如平常,听起来不像是在求饶,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看着对面,那个停下了演说,仿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少女,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甚至带着一丝告诫意味的道:“你不明白,‘鬼夜’到底代表着什么,你甚至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
“那里面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着极度扭曲的渴望,它们渴望着将这个世界都拉入深渊!”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不止是这小小的临川县,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地狱!”
“叶烁”歪了歪头,仿佛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嘴里渐渐的发出了一阵轻笑,由低沉到高亢,由压抑到癫狂。
她手上一直旋转着的枪一停,直直的瞄准了初一。
“那,不是更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