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逛街这种行为的意义和过去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在各种网上物流发展迅猛的今天，很多东西都可以在网上购买，如果真是买东西的话，不论是衣物、饰品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网购不论是在选择上还是价格上都要比现实的逛街具有太多的优势了，而且还不费劲——只需要舒舒服服的窝在床上或者沙发里，动动手指便可以了。
现在人们出来逛街，相比起买东西，可能更多的意义在于和朋友聚聚玩耍或者和对象约会，随便看看逛逛吃点小吃，喝点饮料，看看电影什么的，意义在于玩而不在于买东西。
所以在不是休息日的今天，商场里的人流相比起周末实在是少的可怜，各个门店虽算不上门可罗雀，但也确实是好不到哪里去，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看起来年龄都小的夸张，看起来更像是拿着压岁钱趁着寒假的最后时间出来挥霍的初高中生。
叶烁三人就这么混迹在这一群疑似初高中生的人流中，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喝着，看起来倒也是丝毫不突兀，在外表上完美融入年龄段。
事实上，三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就是王萌了，但也不过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虽然在家的时候很懒，但关于保养自己这方面一向是做的很不错的，再加上她在人前时候身上的那股温柔娴静的气质，相比起其他二人，更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
陆茗香就更不用说了，虽说长相妩媚，但她此刻的穿衣风格却是偏向于可爱风格的，身上的气质千变万化，一路上蹦蹦跳跳东瞧细看的样子，活像是一个古灵精怪充满了活力与好奇心的小姑娘。
至于叶烁，虽说穿着一身老土到不行的大棉衣，但是事实上她看起来才是众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虽说冷着一张脸，但那精致小巧的五官下意识的就让人觉得漂亮和亲近，就像是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小奶狗一样，哪怕是做出什么生气的表情，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和欺负一样——任何人看到她，都会觉得她至多就是十六岁甚至更小，换身校服直接进初中都肯定没人拦那种。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温柔大姐姐带着两个或活泼或高冷的小妹妹出来玩，只是这一行人的颜值都高的有些离谱罢了。
虽说是出来逛街给叶烁买衣服，然而逛着逛着，王萌仿佛就忘记了最开始的初衷，和陆茗香二人叽叽喳喳的到处逛到处看，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一直到现在为止，唯一给叶烁买的就是在路过一家格子铺时候买的一根皮筋——她现在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几乎到了小腿，没根皮筋扎着的话实在是有些麻烦。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皮筋，上面有着一个草莓图案的装饰，看起来完全就是给那些可爱少女风的女孩准备的，虽说和叶烁现在的外型很搭，但王萌刻意给她挑选这种，不得不说还是带着一些作弄性质的。
然而叶烁却毫无异议的从王萌手中接过了这一根皮筋，十分熟练的便将自己的头发归拢扎上，整个过程里一言不发，一句抗议也没有，安静而乖巧，惹得王萌十分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
“小叶子，你不会是生气了吧？”王萌有些小心翼翼的对叶烁问道，虽说她有时候很喜欢作弄叶烁，但那都是建立在她知道叶烁不会真的生气的基础上，事实上她还是挺怕叶烁生气的，这会让她感觉愧疚和不安，也不是她真正的初衷。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叶烁淡淡的看了王萌一眼，随即仿佛是意识到什么，对着王萌笑了笑，道：“很好看的皮筋，谢谢。”
“呃……不用谢。”王萌表情颇不自然的回了一句，叶烁现在的表现……怎么说呢，很不正常，然而毕竟分开了半年多，期间可能对方已经适应自己现在的性别，所以对于自己这种小小的恶作剧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可即便如此，叶烁怎么也不可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谢谢”啊……直接一脸嫌弃的说“老女人你品味真差”才是正常反应吧？
王萌能感觉到叶烁现在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仅仅只是一种类似于直觉的感觉罢了，然而不待她借着往下细究，边上的陆茗香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直接拉着她欢快的向着边上的一家店面跑去，嘴里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这让她完全没法再去思考叶烁的事情。
而叶烁就那么捧着奶茶，一如之前一般，慢悠悠的迈着步，脸上挂着虚假而空洞的笑容，安安静静的跟在她们的身后。
叶烁有什么不正常吗？当然没有，她既没有突然被什么莫名其妙的收容物袭击，也没有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逛街而已，如果这样都能遇到收容物，那这个世界也实在是太不太平了。
她只是单纯的没有感觉而已。
叶烁低头啜饮了一口，奶茶很甜，但也仅仅只是单纯的甜而已，并没有伴随着甜味所带给人的幸福感，和感性思维有关的东西她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她又陷入了那种情感缺失的状态，在离开那家女仆店以后。
其实自来到杭城开始，发生改变的不止是陈铭，叶烁也是如此，这种情感缺失的状态在她来到杭城的时候其实便已经开始有所缓解，所以她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会对众人的目光感到厌恶，在地铁乘车的时候会对早高峰的人群产生畏惧，在陈铭带着她绕圈子的时候会不耐烦……
而在进入那家陆茗香所开的女仆店的时候，这种状态更是仿佛完全消失无踪了，她又变回了一个拥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甚至在女仆店的影响下变的平静安逸，在那个幻境中会情绪失控，在见到王萌时会感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
然而在离开那家女仆店后，她的这些感觉又都很突兀的消失了，她再感受不到那一切，甚至于连进入杭城时候所产生的那一丝丝的情感复苏都没有了，直白干净的就好像她刚经历完“九世轮回”时候一样。
叶烁默默的看着身前那个穿着可爱冬装的背影，那个长相妩媚的如同妖精般的女人此刻正拉着王萌对着一柜子的商品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看起来就是个很寻常的漂亮女孩而已。
叶烁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绝对有问题，那场“九世轮回”是陈铭通过蝴蝶带给自己的，而那蝴蝶很明显就是这个女人的特性，而在这个女人开的女仆店她又会重新拥有情感……如果谁说这一切和这个女人没关系，她第一个把那个人的头给打掉。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龙崎市时候，周坤莫名其妙的出现送自己离开那家医院，大概也是陆茗香授意的，否则，周坤怎么可能会千里迢迢的从帝都跑过来救她这么个见都没见过的家伙？
至于陆茗香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因为王萌那时候就拜托她和她说了自己的事情？那么她在王萌眼中又是怎样一个形象呢？叶烁可以肯定绝对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室友，否则王萌凭什么会找她帮忙？就因为她好看？
就总体而言，陆茗香看起来是对她抱有善意的，或许是因为王萌，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但对方确确实实的救过她，她能感觉到，对方明显是想要她活着的，但又要她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算什么？
隐约间，叶烁仿佛抓住了什么，然而在某些关键点却还是捉摸不透，只能隐约间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某些她尚未接触到的东西在影响着她，推动着她，操控着她。
没人喜欢这种任人掌控的感觉，叶烁也不喜欢，然而可悲的是她现在连愤怒的情绪都无法产生。
但这不妨碍她试着去挣脱，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系统附身却连反抗探究都做不到的可怜虫了，起码，她确确实实的挣脱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基金会的收容。
如果连那次也只是一个安排好的剧本呢？如果自己到现在为止，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被某人或者某些人所策划的剧本……
叶烁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即这个想法便被她隐藏到了心底深处，作为一个最坏结果的可能性留存了起来，她能感觉到，或许在遥远的将来，她将要面对的是现在的她现在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
……
……
一个商场能逛的地方其实也就那么一些，即便这个商场很大，然而在一行三人——确切的说是王萌和陆茗香两人玩玩闹闹的情况下，在两三个小时后，也早就逛的差不多了。
此刻叶烁身上早就换了一身装扮，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黑色的裤袜加上米色雪地靴，配上她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到不行。这身衣服是王萌帮她挑选的，而叶烁此刻身无分文，自然也是王萌掏的钱。
玩也玩的差不多了，逛街的最初目的也达到了，说实话，除了叶烁外，另外俩人都有些累了，此刻急需找个地方坐会休息下，于是三人自然又回到了位于地下一层的女仆店。
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正是女仆店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尽管不是休息日，可此刻店里的客人却依旧是多的不得了，甚至于连空位都没有，到处都是大呼小叫着玩着桌游的年轻面孔，便是陈铭此刻身边都多了一个玩伴一块在打着游戏，相比于上午，此刻的女仆店真的是热闹非凡。
看的出来，陆茗香这家店大概是真的很有知名度，生意也确实是火爆的不行。
一进女仆店，叶烁那种情感缺失的状态就消失了，所以她很自然的就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她，对于这种热闹的环境简直是本能性的感觉到不适，也不是说厌恶，就是单纯的不习惯罢了。
“要不，到里面休息一下？”边上的陆茗香突然出声，叶烁转过头，只见她正歪着头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你看起来确实是很累呢，这里人多，确实是不适合休息。”
所谓的里面，指的自然便是之前他们吃饭的那个小房间了，此刻的陆茗香看起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
“恩。”叶烁低声道了对着陆茗香说了一句，心里却隐隐的有种奇特的预感，或许，一直困扰着她的某些疑问，就要有答案了。
一如叶烁所料的一般，陆茗香不知道和王萌说了些什么让她暂时性的离开了，最后进入那个小房间的，只有叶烁和陆茗香而已。
这个小房间的隔音很好，外界的喧嚣和这里简直就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叶烁和陆茗香二人对坐而望。
真正的单独和陆茗香相处的时候，叶烁也不免的感到了一丝紧张，不仅是因为此刻近距离对望时候陆茗香那愈加惊心动魄的美丽，更是因为她身上那些神秘的未知，叶烁感觉陆茗香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她永远也看不清，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实在是容易令人感到不安。
“别紧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什么都可以，萌萌姐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的时间很多……”仿佛是知道叶烁在想，陆茗香淡淡的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让叶烁安心，她紧接着又说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此刻的她，不似叶烁初见时的古怪，也不似逛街时候的活泼，就坐在那安静的微笑着，如同一个令人高山仰止的智者，让人对她不自觉的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那么……”叶烁轻吁一口气，一边整理着思绪，道：“首先就问吧，为什么找我？是因为王萌的拜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果然一开口就是这个啊……”陆茗香仿佛对叶烁的这个问题早有预料，她仿佛有些头疼一般的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苦恼，“怎么说呢……这里面有着一些我个人的私心，不过大部分还是因为萌萌姐，毕竟她拜托我了嘛，我之前又和她说你其实一直住我这里，虽然要弄一个‘你’出来也不是很麻烦，但就怕露出破绽，于是想着还是把你带回来比较好……”
“等等，你的私心我一会再问，我想知道，什么叫‘弄一个我出来’？”叶烁直接打断了陆茗香的话询问道，不过，虽说是询问，不过她心中却隐隐的已经有了答案。
“啊，就是这个啦。”陆茗香抬手一招，虚空中，一只叶烁极度熟悉的，由光所组成的蝴蝶便飞舞到了陆茗香的手指上，“你之前也体验过好多次了，应该猜的到吧？不，应该说，你早就已经确定了吧？”
“这个蝴蝶……是你的收容物？”叶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蝴蝶，嘴里说了一句，随即又否决道：“不，不对，这是你的特性？你本身就是个人形收容物？”
“什么人形收容物啊，真难听……”陆茗香低声嘟囔了几句，随即仿佛很不情愿一般的说道，“这确实是我的能力，按照你的理解，说我是人形收容物也没错啦。”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叶烁问道，虽然就目前看来或许是幻觉，梦境之类的，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收容物的特性千奇百怪，有时候看似能造成相同结果的特性实际上却是完全不同。
“好直白的询问啊……直接说的话就没意思了，要不，你再体验一下？”
陆茗香轻笑了一声，举着蝴蝶的那只手手掌一翻，瞬间将那只蝴蝶揉进了掌心里，接着手掌松开，一阵光屑便如飞雪一般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正当叶烁暗自防备又要出现什么光怪陆离的场景到时候，陆茗香却是突然朝着她的身前指了指，微笑道：“请喝茶。”
叶烁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矮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碗，碧绿色的茶叶在碗中漂浮着，蒸腾的雾气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钻进了叶烁的鼻腔，令人不自觉的就感觉精神一振。
她遵照着陆茗香的话，抬手拿起了茶碗，指间的触感很清晰的传递来了真实而灼热的温度，她微微的啜饮了一口，带着淡淡苦涩的茶液沿着口腔顺喉而下，然而苦涩之后，却又留存了丝丝缕缕的清香，哪怕是叶烁这种完全不懂茶的人，也感觉这杯茶真的很好喝。
“感觉如何？”陆茗香在对面微笑着询问道，很明显，她问的并不是茶的味道。
“感觉……很真实。”叶烁闭上眼，又啜饮了一口茶水，不论是指间的触感，还是口腔所残留的味道，这些信息都在告诉她，她确确实实的在喝着一杯茶，这杯茶，是真实不虚存在的，这甚至于让她在某个瞬间对陆茗香能力产生了一些迟疑——或许，她拥有的是某种类似于“隔空取物”之类的特性，而不是她之前所猜测的制造幻觉。
“再真实……也是假的。”陆茗香挥了挥手，叶烁手中的茶碗瞬间消失，连带着口腔里残留的清香也再无踪迹，她单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看着叶烁，口中漫不经心的道：“怎么说呢，其实最开始，我以为我的能力是操控人的五感，让人产生幻觉或者将其封闭之类。”
“我可以制造一个真实的精神世界，让人在里面生活，他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吃东西会饱，不睡觉会困，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错觉，是在我能力影响下大脑所给出的错误信号，不过如果在里面死了……那就真的死了，因为大脑会真的在这种错觉下死亡。”
“你杀过人？”
叶烁突然插了一句嘴，然而陆茗香却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然而那态度和默认也没什么区别。
“我可以给人……或者任何生物体会到任何我想要它们体会到的感觉，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只要我想，只要我理解，只要我感受过，我都可以给它们体会到，我甚至能让他们体会到他们从来没体会过但是我体会过的感受——比如让猫咪体会到甜味。”
“你大概早就感觉到我的店有些奇特了吧？没错，那就是我的能力影响的，我希望我的店能让人感觉放松，能够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舒适感，所以每个进来这里的人都会感觉到安逸和快乐。”
“我原本以为我的能力只是和生物有关，然而后面，我发现我的能力并不止于此……在某种程度上，我的能力可以影响现实，就比如……”说到这里，陆茗香突然顿了顿，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算了，不比如了，你大概知道就好了。”
“总之，我的能力大概就是这样了，虽然很真实，但实际上都是假的。”陆茗香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低落了下去，叶烁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哀伤这种情绪，“假的就是假的……再真实，也终究是假的，就是欺骗。”
“我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