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回去。”其中一个丫鬟跟在身后嘀咕。
但是她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而且比较生性多疑,一句话不对便会让她觉得是在议论她。
果然林念柳又道:“回去。”
陈昭道:“那就回去,听小姐的就是。”
简直是莫名其妙,这林念柳又在搞什么鸟主意,陈昭也没去问她原因,只是调转轮椅方向,推着她朝林府走去。
林府门口。
林时年抱着那只猫,一脸慈祥的看着轮椅上的孙女,又望了陈昭一眼道:“金陵这几年,变化与以前比,变了许多。”
陈昭叹道:“风景再美,也有腻味的时候,所以便回来了。”
话音落下,却听见一女子声音道:“爷爷,有些景色真的是徒有虚名,就好比有的人,可不要被假象蒙蔽,明明不怎样,却偏偏振振有词的说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说话的正是林念柳,她对林时年突然说到,却话里有话,好像在指着某些人说。
林时年好奇的看了自家孙女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神秘的笑意。
看来这林念柳是故意在说自己徒有虚名了,转头看了眼白纱下的林念柳,嘿嘿笑道:“既然林小姐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特别有把握的事了,依照林小姐看,什么样的才不是徒有虚名的风景呢。”
林念柳故作惊奇道:“咦,我与爷爷讲的话没想到勾起了陈大夫你的好奇,真是难得。”
“我方才说的只是自己的一些看法而已,家中藏书万卷,许多典故也是熟的很。”林念柳笑着说道。
“林小姐果然是学识渊博的女子啊,不过既然小姐说自己家中藏书万卷,那陈某就说个,看林小姐知不知道。”
“讲便是了。”林念柳道。
见自己家孙女今日话比平日多了许多,林时年便笑着道:“陈昭你不用谦让柳儿,直接讲。”
“林小姐知道卧冰求鲤吗。”陈昭脸上带着些戏谑。
“或者说心学这个,林小姐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陈昭紧接着又提了句道。
面纱下的人张了张嘴,半天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个书中看到过,又怀疑是他胡编乱造,就开口道:“并没有听过,想来是子虚乌有。”
陈昭围着她转了圈道:“这绝不是子虚乌有,而是林小姐没有听过这两个东西。”
“噢,那小兄弟说来听听。”林时年好奇的道。
陈昭便将卧冰求鲤的典故说给林念柳与林时年听,又将心学给两人传播。
那料林念柳道:“你说的心学是什么,拿来诓骗我。”
“既然林小姐不信哪有何必问我。”陈昭抱着胳膊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林念柳微微一笑道:“那依陈大夫见,哪一种才是有学识、有见识之人?你莫不不是在说你自己吧?”
陈昭哈哈笑道:“若是林小姐愿意,我也可以啊。”
林念柳摇了摇头,她觉得这家伙真是再打击找茬,他也应付的极为自然。
陈昭指着路过的一个菜贩子说到:“破书万卷属于有文采,会在田里种瓜点豆也是有文采,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出彩之人,普通善良百姓,也是有学识,只要他们有各自懂的行业,那都是了不起的。只是每个人分工不同罢了。”
一番话说的连林时年都有些一愣,这陈昭除了懂点医术,说的话也挺有文采。
他记得之前去孟州那日,医馆门口有许多人都在围着等他,后来又听高守说在书斋遇到的事情,或许这陈昭是个有文采的。
林时年自然是知道自家的乖孙女是在为难挑刺陈昭,或者说是找他的茬儿。
只是看他的孙女难得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不免有些高兴,而且这两人在哪里辩论时,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等了许久,见围纱下的人不再吭声,陈昭虽然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但是也能感觉到这丫头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了。
事实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行业里精明,而且到底有没有能力才华这事,不是靠几本书就可以证明的。
只能说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文采。
正要让人将她的木制轮椅抬回林府院子,林念柳道:“刚才的话不太懂,陈大夫可以解释下吗。”
陈昭哈哈大笑:“林小姐,世上的学问太多了,学不完的。如果你不懂我说的什么,也不要紧,想必我的很多话说出来,你绝对是都没有听过。”
“请陈大夫讲解。”林念柳固执的道。
陈昭看了看林时年,人家爷爷在,他也不好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说吧,不能得罪了金主不是。
想了想又解释道:“如果没有农户,那么田谁来耕种,一日三餐又从哪里来,所以劳作耕田,总结节气规律也是一门学识。
如果没有工人在织布,盖房子做家具,不去做日用品,那么我们便会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用。
如果没有舞刀弄枪的兵士,敌军便会侵犯,而这些武艺对他们来说就是才能。
这样论下来,没有谁是粗俗的人,只是各人有各人所擅长的。
唯有普通百姓,他们才是有着大学问、大智慧的人,不识字的和尚也能做出纯粹的诗句,所以不能用读书人这来衡量,懂?”
看两人不断辩论,林时年听的也是很过瘾。
林念柳隔着面纱,脸色早就已经苍白,一直以来她都在研究这些文章学问,今日却被一个郎中给说的哑口无言。
而且从小到大,又何人敢对自己如此说话,又有谁敢教训过她。
这个陈昭真是粗鲁至极,所幸隔着面纱,她的泪珠才没有滚落下来。
陈昭对林时年拱拱手道:“林老,今日我能对林小姐这样去说出一番话来,不是因为我不懂得什么要谦让生病之人,而是在我陈昭的心中,她是个健全之人,所以我便与她平论。”
最后一句话如一道利电将林念柳击中,是,她没有听错,终于有人在心里不把她当弱者,她是个健全之人。
陈昭转过头对林念柳道:“林小姐?”
“嗯,的确如此,陈大夫的话小女子记下了。”
随后林时年让人将轮椅抬回了林家院子,拦住陈昭道:“看来老夫没有找错人,以前念柳几乎是只言片语,今日看她与小兄弟辩论,也放下心了。”
林时年抱着猫,有些激动,甚至是忍不住的开心,无望的这几年慢慢有了希望,确是人生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