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停笔。”做评判的太学博士大喝一声,这些士子顿时笔落架子。
许多士子知道这比试是一局定胜负的,早就已有了心理压力,有几个笔挺的一瞬间,自己也瘫了下去。
“这,就这么结束了!”说话的士子脸色苍白,嘴唇发颤。
“完了,悔不当初,怎么就不好好苦读。”
秋池水墨会对于陈昭来说只是一次恰当的有利环境,是接近梁王女儿套取罪证的牵线。
对于这些国子监生却大大的不一样,文人自古便将那股子清高气和名声看的极为重要。
不能登上官船游秦淮,对他们就是洗刷不掉的耻辱,这是文不精的结果,是打脸子,丢面子。
不断的被淘汰,许多士子也是用扇子遮住脸离开。
陈昭放眼朝万菊园看去,除了自己旁边的那个没有回来外,其他的士子离开后,很多人又补了上去坐下,照样是人多。
可见这些读书人有多爱惜自己的羽毛。
作画也不是一两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快速画完的,陈昭等的快要昏昏欲睡。
太阳渐渐西斜,突然他感觉到旁边有一股风,起初也没在意,倒是陶一仙戳了戳他后,才明白自己身旁坐了个怪人。
女子五官隐约中有些清秀,但是已经被脏兮兮的脸涂的看起来向是一团很久不洗的脏抹布。
陈昭不由多看她几眼,这秋池水墨难道,难道是叫花子也可以进来的?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因为之前和六元丐公熟悉时,他们也是落魄的乞丐。
不少的士子看着叫花子,嫌弃的道:“去,一边去。”
“臭叫花子,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
坐在陈昭旁边的空位上,还是有很多的士子鄙夷不屑,陈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去看。
那叫花子歪头看着陈昭道:“这位士子,我坐这里你不嫌弃吧。”
说话的声音很清脆,明显就是个女的,陈昭摇摇头道:“你又没妨碍我,我何必生气。”
陶一仙道:“她可能就是来这里吃糕点的乞丐,挺可怜的。”
“嗯,那就把你的这几盘送给她吃。”陈昭拿过盘子道。
“这位士子与他们倒不同。”女乞丐毫不掩饰的赞赏道:“如此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不想这话落在其他的士子耳朵中,旁边与张秀交好的士子朝陈昭这边嚷道:“陈助教,还记得那日的约定吧,今日我们就看你如何丢人现眼离开,这里可是不考心学的。”
陈昭自然记得上次他们几个说邀请他来秋池水墨上比试,结果瑞王也让他来接近那个安和郡主。
现在想来,上次他们也算是故意的,因为国子监规定博士和祭酒都不可以与士子比试。
不过这些都不是事儿吧,林老和瑞王应该会解决这个规定,他从顾映寒的反应来看,就知道了。
“……自然记得,你们可别忘了自己的誓言。”陈昭冷哼着看了几人一眼。
“赢了?你赢了我们就去国子监门口喊自己蠢货畜生,去向你家娘子赔礼道歉,这话如今还是原封不动送你。”
与张秀交好的士子看了眼陈昭后,心里冷笑,国子监规定参加的人把士子赢了,也不算的。
不过为何没人阻拦这个陈助教呢。
乞丐女子又低着头,头发蓬乱的跑到其他的士子跟前碰壁去了。
陈昭不明白,有人爱钱,有人爱美女,今日竟然看到有人爱被人骂和鄙视。
当!当当!
“第四组。”
……
“第五组……”
“第六组……”
陈昭是最后上去的,他走到白纸前时,发现那个女乞丐也跟着走了上去,在旁边的桌前站住。
因为是以秋意做图,之前他练习的都派不上用场了,也只好随心所欲的画起来,他画的就是杜牧的那首《山行》。
小杜的这首诗描绘的正是秋之色,他几句就展现出一幅动人的山林秋色图。
蜿蜒的山路、普通人家、仙气缥缈的白云、火红的红叶,构成一幅真正的秋色图。
黛山白云,枫林,他也算的上行云流水,在大铜锣敲响的最后一刻,陈昭收笔。
余光瞥到自己旁边的那个女叫花子还在画上题诗。
能够一直注意她,真的是因为她太特殊了。
一个乞丐跑进来国子监举办的秋池水墨会上。
还是个免费吃的不拿,跑去遭受白眼的乞丐。
她上台时,只有那些士子在那里鄙视,顾映寒和那两个太学博士为何神色如常。
或许因为她也有秋池水墨的牌子……
只是众人都看她,却没有一人见过,陶一仙还骂他连不认识那个女乞丐。
可实际是,这女乞丐不仅头发搞的脏乱,就连脸都抹的黑漆漆,还一股牛粪气味儿——特殊。
她的画是秋意浓浓的街道,一个乞丐拄着拐杖在街道上,众人穿着秋衣,每个行人看到乞丐的表情和动作被画的栩栩如生,似乎要从画中出来。
秋日的萧索与行人的冷漠在一个行乞的乞丐身上显露出来。
所有的画原地不动,最后一组士子退回原位,两位太学博士下来验画。
“这两幅不错,是谁画的。”评判的太学博士指着那幅乞丐图欣喜道:“是哪位士子。”
“是我,学生用乞丐秋日行乞图来展现秋意,一方面是秋日萧索的场景,另外便是如秋凉的人心。”
这一回答,围观的人哗然,一个乞丐竟然有如此意境。
“这幅山行也不错,是哪一位士子。”
“不是士子,我是助教。”陈昭踏步向前道。
“你,为何来这里,这画倒是不错,只是秋池水墨会的规则。”那评判有些意外道。
顾映寒示意旁边的人去那评判跟前低估了几句,评判脸色带着些疑惑,但也不失礼的对着陈昭点了点头。
底下看好戏的士子疑惑道:“为何他没事,这怎么回事。”
两个评判四周瞅了一眼,高声喊道:“这一组,山行与秋乞两者相持平。
这早就在陈昭的意料之中,想必是他们怕自己这助教让人非议不公平。
再者两人的画在秋意中都算的上乘,陈昭对着底下的陶一仙得意的笑了笑,又转过头对那个黑脸女乞丐点点头。
陶一仙的心里早就对陈昭的画作有目睹,店铺里的墙上就是他做的画。
她没有意识到陈昭在她心里那个无耻浮夸的印象已经渐渐的在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