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不会再有危险,但是在昏迷的这段时间中,如果她的意识再次陷入沉睡,她会立刻死去。”
夏马尔给桐原理莎挂了药瓶,桐原理莎身上插着无数的输液管,脸上带着氧气罩,在一片白色的衬托中,她安静无暇,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
“多和她说说话。如果她活下去的意志消失,她的身体也会顺从主人的心愿崩溃。”
沢田纲吉握着桐原理莎的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夏马尔也是筋疲力尽,三天三夜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而他抢救了她多久,沢田纲就在旁边守了多久,两人都是滴水未进,在桐原理莎平静下来后,夏马尔对沢田纲吉进行了治疗,沢田纲吉躺在病床上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身旁的桐原理莎。
现在让沢田纲吉去休息,他肯定也不会听话。夏马尔所幸给沢田纲吉注射完葡萄糖和营养剂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夏马尔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他觉得里面那个女孩是活不下来了。只是他不能告诉沢田纲吉,如果说了,恐怕连他也会瞬间死去。
安迪的意识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她听见有声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响起。她希望陷入沉睡,但是那个声音却一直在打扰着她。
但是她也只是皱着眉头觉得有些烦罢了,她仍旧紧闭着眼睛。
在安迪的周围逐渐了浮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他们漂浮在安迪的周围,上面演绎着她不同的时间的经历。
安迪头脑中一片空白,她的脑海中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她遗忘了一切。
她想要死去,但是又因莫名的原因不得不维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吵。吵了她很久,终于让她从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完整的意思。
有人在求她睁开眼睛。
她不想这么做,想要关闭听觉。
可是……又无法放下心,两方拉扯下只能维持这样一种状态。
那些浮现的记忆碎片突然开始颤动起来,随着安迪力量的解封,那些尘封的记忆也开始彼此碰撞粘合,它们在安迪的神海中翻腾,毫无章法的钻进安迪的身体里。
安迪排斥这些东西进入身体,但是挣扎反抗却是徒劳。
记忆封印太久,她在这一刻变得混乱起来。她突然变成了白发,又恢复成了黑发,她的身体突然变得修长,又迅速缩水成一个小孩。
她的身体不断的重组,她的意识不停的在清醒和昏迷转换,她陷入每个时间段中,她记不清自己是谁。不同的人影挤在一起,不同的经历彼此交织,但是无论那些碎片如何旋转,都无法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是莫得,手下们簇拥我,我在林间飞跃,杀死各种奇形怪状的巨人;
我是黑子树里,我的身体很不好,我一直躺在医院里。
……
……
我是食尸鬼,我在是尸体中游荡。安迪穿着红色的和服,怀中抱着一把剑望向殷红的夕阳。我的哥哥还在找我。
我是绯樱清,我可以在日光下行走。安迪转瞬间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吸血鬼的王,今天又要虚度了……
我是……
新的记忆取代原有的记忆占据她的脑海,每一份记忆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我也会死……”
什么?
是谁的声音。
“别睡,睁开眼看看我……”
睁开眼?
“别离开我,求你了……”
她听到了呜咽声,如同失去了一切庇护的幼兽。眼泪的声音落入了耳朵,她感到有泪水落入自己的心里。
谁在哭?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桐原理莎猛地睁开眼睛,她漆黑的眼睛中是沢田纲吉哭泣的脸。
我是谁?
啊……
我是——阿吉。
阿纲为什么在哭,是又被狗追了吗?
安迪露出一个包容又温柔的笑容,她的手背上插着针管,她并没有感到奇怪,总之……阿纲总是会莫名其妙受伤,而每次都是我来承担后果。她吃力的抬起手,安慰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她看见沢田纲吉瞳孔猛地放大,呆呆的看着自己。
“阿纲,我没事啦,不要哭。”在这句话落下后,沢田纲吉的眼泪掉的更多,变得更伤心了,像是喜极而泣,可是却又很悲伤。
阿吉看到他这样,十分难受,他的眼泪比她现在身体上的伤口还让她难受,她最看不得阿纲哭了。
“别哭。”阿吉的声音很小,她想说的大声一点,可是她做不到,她忘记了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可是紧接着她就开始庆幸,还好受伤的是我。
“你哭了,我会很难过”
每次阿纲流眼泪,阿吉都会很伤心。
阿纲不要难过,因为阿吉一直都陪着你。
其实伤口一点也不痛,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所以……阿纲,我只是有点累,先睡一觉哦……等我醒来,你就会又看见活蹦乱跳的我了。那时候的我,一定已经不会痛了。
阿吉闭上眼睛,她真的很累,但是她告诉自己很多遍不能睡太久,不然阿纲会担心。
沢田纲吉看见桐原理莎闭上眼睛后,突然陷入了一阵无由的惶恐之中,泪水从他的眼睛中争先恐后的涌出,悲伤从灵魂深处流出。他突然非常悲伤,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总觉得他彻底失去了什么,就在刚才。
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感到悲哀。
桐原理莎的身体一直在缓慢康复,晴属性的火焰虽然不强,但是却一直在她的身体中缓慢的流淌着,温养她的身体。
桐原理莎昏迷了很久,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却逐渐稳定,只是她不曾醒来。她的身体像是在遭遇过地震的城市,正一点点的重建,只是要花多久才能恢复如初没有人知道。
时间走的缓慢,桐原理莎昏迷了四个月,沢田纲吉已经过完了17岁生日,她仍然没醒。
夏马尔正在为沢田纲吉的治疗做准备,他转头就看见透明玻璃另一侧房间里的情景。沢田纲吉嘴唇张合对着桐原理莎说什么,他的表情十分轻松快乐,笑的时候眼睛还透着光一样。说完之后,沢田纲吉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他变得落寞,看向桐原理莎的时候眼神温柔却悲伤。
夏马尔注视着他这样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陷入沉睡的不仅仅是桐原理莎,还有沢田纲吉。他的心已经长在了她身上,如果桐原理莎死亡,恐怕沢田纲吉的心也会死。
共生体吗。
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随之枯萎。
夏马尔无法理解这种生命彼此渗透融为一体的感情,不过他永远也不想体会,否则一旦失去,绝对会痛不欲生。
他敲了敲门,推开的时候,沢田纲吉正低头亲吻桐原理莎的眉心,温柔呵护,带着独有的柔情。
“我很快就回来。”他低声对桐原理莎说。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变得平静,在看向夏马尔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却并未达眼底。
“你来了,我们出去说吧。”
这才是沢田纲吉真正的样子,冷酷而严肃,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你也不会觉得这个人有多好相处,哪怕他已经足够温和,可是你仍然不会因为他这份温和将他视为好接近的人。
夏马尔并不将沢田纲吉当朋友,因此对于他这种上位者的态度反而适应良好。成人的世界可不是过家家,如果沢田纲吉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还软和和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夏马尔反而会敬而远之。
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他自己善良不仅会连累别人,也会拖累别人。如果昔日彭格列做后盾还好,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必须迅速的成长,哪怕这样的要求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说太过严苛,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的沢田纲吉让他十分满意。
他虽然年轻,但是却具有一个上位者该有的一切品质。
高深莫测,含而不露,审时度势,却又不会具有少年人的通病——过分善良。
拥有一位过于善良的首领不是一件好事,同样的,拥有一位过于冷血无情的boss也不是一件好事。
沢田纲吉却完美的避过了这些。
在经历这么多后,他已经足够冷酷,但是因为桐原理莎的存在,他又足够温柔。
这样就够了。
沢田纲吉随着夏马尔到了桐原理莎的隔壁。这间房间和桐原理莎的病房相连,沢田纲吉并不放心把桐原理莎交给别人照料,因此着两间病房间的墙壁变换成了特殊材质的玻璃。沢田纲吉能够从这件病房看见桐原理莎,但是却无法从那边看到沢田纲吉和他正在做的事。
沢田纲吉坐到床上,接过夏马尔递过来的文件。
最近投资的公司的收益情况,人手情况,意大利黑手党的变动和更迭。
沢田纲吉看完文件,“山口,茂田,丰汇这几家的股票买下来。”
夏马尔点头,虽然他不太看好这几家的股票,但是boss都说了,他不会有意见,反正他总是化腐朽为神奇,即使走势再不好的股票,他买了后也会迅速上涨,稳赚不赔。超直感么?
“加百罗涅那边有接触了?”沢田纲吉把文件放在一旁,解开白色衬衣的袖口,随意问道。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目前还没有回应。”
“不急。”沢田纲吉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们会和我们合作的。”
“今天的工作先到这里,该戒.毒了。”沢田纲吉躺在床上,夏马尔帮他固定在床上,他看了眼时间。秒针从6哒哒的跳动,指到12的时候,沢田纲吉闭着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
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额头上也冒出大滴汗水,口中咬紧了方巾,身体开始不自然抽搐。
夏马尔记录着沢田纲吉身体各项机能反应数据,说实话他对于沢田纲吉的忍耐能力实在有些佩服,检查到沢田纲吉身体里的药剂残留后,饶是他都吃了一惊。
这种毒.品即使在黑.手.党的世界都是违.禁.品,而且用了这种毒.品的人过不了多久都会身体溃烂死亡。除了毒.品,沢田纲吉的身体里还有一种极为恶毒的火焰抑制剂,这在黑手党世界让人深恶痛绝,毕竟力量是他们的依仗,这种抑制剂被各大家族联手销毁,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不过沢田纲吉并不像失去火焰的样子,想到初见时沢田纲吉那恐怖的力量,夏马尔按下心头的疑惑,不再深究。
两个小时后,沢田纲吉坐在床边,眼神有一些疲惫,他揉了揉额头,“还有多久?”
“大概再有一个月毒.瘾就会不犯了。这种毒.品很难拔除,虽然配合我的药能有效的缓解,但是彻底根治很难。”
“没关系,它只要不再关键时刻影响我就够了。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夏马尔,无论是我的事,还是理莎的事。”沢田纲吉真诚的对他笑了一下。
夏马尔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沢田纲吉不像表面上那般信赖和依靠,但是他这么说的时候,你却觉得他的确是真的这么认为并发自内心的记着你的好。夏马尔知道这是上位者恩威并施的手段,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具有独特的魅力,会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他真的这么认为。即使他在黑手党沉浮多年,也不自觉的被沢田纲吉吸引。
家光,这就是你的孩子。你一心想要让他远离黑手党的世界,但是他比你想象的还要优秀,他啊……远非池中之物。这样从光明中堕入黑暗却仍然有着光的孩子,对于在黑暗世界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存在。
夏马尔想起家光拿着照片给他看时笑的宠溺的样子,那个金发高大的男人骄傲的说:我的儿子是个非常温柔的家伙。我会竭尽所能让他远离我们的世界。
夏马尔那个时候叼着烟但笑不语,入了这个世界就有了原罪,即使不报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在子孙后代身上,除非彻底断的干干净净,否则早晚要遭报应。
沢田纲吉注意到了夏马尔的失神,在夏马尔回过神的时候说:
“明天下午安排人去机场接一位客人。”
“是谁?”
“里包恩。”
夏马尔手中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