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跟茶商谈赊账条件,有他们自己的节奏。
不同的茶商,可以给不同的条件。
但现在南阳侯那边给出个“赊账要求建议”,就相当于给东西定了个统一最低价,茶商们自然会把同意赊账的条件往这个统一价上靠。
人群的标准被统一了。
就使得君扶月这边谈判的空间也大大缩小了。
这样一来,南阳侯那边挽回了不让茶商做生意的名声,还能让君扶月也吃一波利益受损的亏。
君扶月默然。
这已经是第三回合了。
第一回合,南阳侯那边对钱庄出手,她赢了。
第二回合,南阳侯以她对茶商的需求出手,被她利用商人根性反击回去。
这一回合,那边也用茶商根性再反攻回来。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波了。
对那波人的考验也到了尾声,君扶月道:“把人都叫来吧。”
人到齐后。
她望向那五人,“都说说,你们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五人沉默了会。
有人选择尽量挽回损失,“小姐,以我之见,事已至此,我等先前游说便算前功尽弃,不如择取最优一家交易。”
有人选择再接再厉说服茶商,“我有两家人选,再多谈谈,说不得能以原先条件谈成。”
有人提议先避锋芒蛰伏,“我等可以先收购旁人手里的茶给西极乐土,等一月后,再与茶商正常合作。”
有人提议借孟家的势,“孟家有惯用茶商,与他家买茶给西极乐土最是靠谱。”
君扶月面无表情,看向最后一人。
那是个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
生得不算打眼,气质也分外平和,属于站在一堆人里,很容易被人忽视的样子。
但人却干干净净,穿一身偏黑色的长衫,长衫平整没有褶子不说,连脚上的鞋边都不带脏。
君扶月记得,这人叫阳生,是薛城给她举荐的人。
因此,君扶月还好奇。
她以为薛城是给同行的小伙伴们争取机会,结果此人的气质同薛城一行人全然不同。
此人,也是她在观察中,最看好的人。
思及此,君扶月道:“阳公子有何看法。”
阳生出来,将手上一直攥着的本册子,递给周乘景,“请小姐翻看这个。”
君扶月接过后,只见里头写了茶市里所布所有茶商的讯息。
阳生道:“茶市里,所驻茶商共四十七家,在小姐提出三日考虑条件的情况下,有四家,在这三日中不曾去寻茶市市主要好处,”
说着,他又诚实得接了句,“关于哪些人家不曾寻茶市市主这点,我是询问薛小哥的。”
其余四人里,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却愣神道:“你这不是作弊吗?”
君扶月看过去。
阳生却是不慌不忙应道:“不是薛小哥主动告诉我,而是,我试着去问了薛小哥,薛小哥并不避讳回答我。所以,各位同样可以去寻他人帮助,我相信没有人会不应。”
众人闻言都有些恍然。
君扶月听到这,唇畔多了抹笑意。
她确实让人去盯着茶商。
之前她也说了,她们与茶商的合作是双向选择,而不是她们需要一味得降低要求去配合茶商。
所以只有在那三日里,没有去找南阳侯一方讨要好处的茶商,才在她想要合作的茶商之列。
这点,派出去的几人很难知道,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
但君扶月也告诉了大家,如果他们有需要会尽量帮助。
只有阳生用了身边的资源。
足以证明阳生是个有团队意识、知道分工合作、借助外力,重要的是还懂她意思的人。
她道:“阳公子请继续。”
阳生点头道:“眼下茶市贴出赊账要求,这四家也都一改之前想应许的条件,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合作,相反,在他们给出诚意后,我方也应该给出诚意,那就是让他们能没有顾虑的与我们合作。”
君扶月:“怎么给出诚意?”
阳生直言道:“那边如今一直在堵我们的路,但却忘了,我们不止一条路,”
君扶月略挑了下眉。
阳生道:“我们可以先暂缓与茶商的交易,转去谈瓷商、布商、粮商等等,相信没多久,那四家的茶商会主动上门来寻我们,届时才是真正谈判的时候。”
众人都呆住。
只有君扶月忍不住轻笑了声。
“嗯,挺好的。”
所有人都只盯着他们与南阳侯府争茶商,但却忘了,西极乐土要得不止有茶。
茶市这边闹大了。
他们再去照葫芦画瓢买瓷、买布……
南阳侯自然也会照葫芦画瓢用“赊账条约”堵他们的路。
可只堵是不行的。
就像下五子棋,如今的局势是,白子被堵后可以立刻换路,黑子却得不停堵白子。
堵路要顾几头,但换路却只要一步。
通常堵着堵着,执黑棋者就会发现,越来越堵不过来,且不知什么时候,白棋悄然连成了一条堵不了的路。
所以,从赊账条约出来,南阳侯那边开始做堵棋者时,他们就输了。
不多时,所有人都明白了阳生的意思,几人皆是自叹不如。
君扶月宽慰道:“我已见识了诸位的能耐,诸位都是我渴求的能人,那么接下来,去谈瓷器之事,可有人愿意尽一份力。”
几人面面相觑。
皆知道君扶月是选了阳生做头,如今是问他们其余四人可还愿意留下做事。
本就是为着谋份差事,众人也对阳生服气,因此都点头道:“我愿为小姐效力。”
……
于是没多久,南阳侯就收到了君扶月去买瓷器的事。
他按着之前的路子对付。
一来一回,直到君扶月方提出赊账。
南阳侯贴赊账要求。
然后君扶月方扭头就去做旁的生意。
事情越闹越大,触及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市场的乱势被各方知晓,谢诚挚很快就白了脸。
最后扶水郡郡守陈秉洲出面,联合南岭各郡守一道抵制了南阳侯的行为,并上书朝廷,斥责了南阳侯扰乱市场、以权压人、苛刻大国来使的行径。
折子一发出,南阳侯气得打砸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