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南阳侯再气,但也明白,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已是输得彻底。
如今要做得,应当是在斥责的圣旨下达前,先表现出“知错就改”的态度。
先撤了对商人们的威胁以及控制,不干涉君扶月的生意,然后再挽回国土声誉——去给西极乐土赔不是。
但西极乐土的法师们都住在听澜山庄,也就是君扶月的地盘,所以他必须当着君扶月的面跟人低头。
南阳侯在踢坏了三张椅子后,还是给西极乐土递了帖子,表达要登门道歉的意思。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君扶月领着一众人站在山庄大门前,对下了马车的南阳侯随意行了个礼。
她笑道:“侯爷大驾光临,直叫我这蓬荜生辉。”
南阳侯却是黑沉着一张脸。
“我此行是来见西极乐土的各位法师,倒也不必君小姐特地出来迎接。”
君扶月道:“怎么不用呢?我是听澜山庄的主子,侯爷既然来了我这,我这主子迎迎侯爷也是应该的。”
虽然南阳侯不是来给她道歉的,但也不影响她来看南阳侯给旁人低头。
“你,”南阳侯盯着君扶月,刚要发脾气,却瞅见女子面上松快又明艳的笑容,不由怔愣。
他来了扶水郡这么久,这是头一次,君扶月对他笑得这般情真意切且灿烂。
心里的火忽地就消了下去。
默了下,他没好气道:“法师们呢?”
君扶月故意扭曲他意思道:“法师们也是贵客,自然是在山庄内休憩,难不成侯爷还想让法师们也来迎侯爷?”
南阳侯眼皮一跳,又在给他挖坑!
于是喝道:“君扶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商人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君扶月轻飘飘说了句。
南阳侯瞪着君扶月,但这会子他是带着对人赔不是的态度来的,也不好跋扈,因此深吸了口气,只能让自己不再跟君扶月说话。
他努力平静道:“本侯不跟你犟嘴,带我去法师们的住所。”
君扶月也知道双方的身份差距,因此气上南阳侯两句便有所收敛,侧了侧身道:“来人,领侯爷去见法师们。”
南阳侯甩袖跟了上去。
走了有一会,他便发现,君扶月带着人还跟在他身后,俨然有去观望他赔不是的架势。
于是没好气提醒道:“本侯会走!”
君扶月点了点头,“看见了。”
她又添了句,“侯爷是贵客,不可怠慢。”
南阳侯不得不把开口的话咽了回去。
谢诚挚在一旁低声道:“侯爷,先把眼下的事办好。”
南阳侯便也只能忍住不适,往法师们所住的地方去。
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一群光头候在院外,领头的高大和尚正是法云。
法云虽然生气,但也注重国与国相交的礼仪,不可能对南阳侯避而不见。
双方见面示礼。
南阳侯心底一阵难受。
特别是看到君扶月借着关心,带着一群人站到法云身旁的时候。
他正沉默着。
君扶月突然道:“侯爷怎么不说话了?是我们在这,不好说?”
法云淡淡道:“若是侯爷无事,请容我等告退。”
谢诚挚连忙道:“法师且慢。”
他看了眼南阳侯,暗叹了声,道:“诸位法师,日前谢某为着一己私欲,使得各位法师在扶水郡受到不平,此事谢某心怀愧疚……”
谢诚挚说着话,君扶月却突然嗤笑了声。
南阳侯猛地抬眼看向君扶月。
却见君扶月看着法云。
她对法云道:“法师见谅,我无状了。”
法云摇了摇头,“我等与君小姐熟稔,君小姐不必拘谨客气。”
南阳侯咬了咬牙,他对谢诚挚道:“你出来逞什么能?!”
谢诚挚愣住。
南阳侯攥了拳又松开,随即走出一步,拱手后深深作揖。
“韩在野轻狂无礼,叫各位法师在雍朝受到怠慢,今特登门,向各位法师赔不是……”
法云看着南阳侯,他是藩人,又是僧人,自然不会刁难南阳侯。
只沉默了会,便双手合十受了礼。
“侯爷言重。”
却也没多说什么。
南阳侯皱眉抬头,就看到君扶月在对面,戏谑得看着自己。
就好像受礼的是她一般。
君扶月轻挑了下眉,跟着叹道:“法云法师,侯爷身为天潢贵胄,对商事有许多不懂,好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您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了他。我们扶水郡作为雍朝的通商地,向来待客友好,这样苛待远方来客的事,定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她这话虽说贬低了南阳侯,但也是在为雍朝的颜面开口。
西极乐土受到不平的事传出去,丢了雍朝面子,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她们这些商人,因为她们挣得就是藩商的钱。
南阳侯一伙听君扶月的话,即使气,也只能憋着。
法云乐意卖君扶月的好。
便道:“既是君小姐这般说,我等自是信君小姐的,此次也亏得君小姐忙前忙后帮忙我等。”
君扶月笑了笑,又看向谢诚挚。
“谢家主,为了咱们扶水郡的颜面,以及扶水郡在藩商中的口碑着想,我决定以四商院主事的身份提议,此次西极乐土在扶水郡的花费,通通打六折,不知您与其他各位主事如何看?”
谢诚挚脑袋一嗡。
他能怎么看?
给藩商做补偿,挽回损失的事,他们来之前就商议过了。
但君扶月这会先开了口,开口就是六折,他们之前商议的可是九折啊。
要知道西极乐土来了十艘船啊,填满这十艘船,还是君家给西极乐土填,那他们得损失大几十万两至少。
他尴尬得笑了下,“此事,确实需要商议……”
君扶月道:“那你们商议吧,我私下里打过招呼了,院主、孟老、江家主以及除你们外的主事都已经同意了此事。”
商议什么商议,最直接得,拿钱。
说着,她又看向南阳侯,“说起来,此事还是得侯爷做主,侯爷觉得如何?”
南阳侯能怎么觉得?!
他对这货款要多少钱又没概念。
因此赌着一口气也点了头,“就这样办吧。”
谢诚挚眼前一黑。
“侯……”
君扶月笑道:“看样子侯爷今日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了。”
法云也点了点头,诚心诚意双手合十道:“既是如此,我等便谢过侯爷了。”
什么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好。
法云身后的各位法师,也是心底美滋滋,这波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