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淑芬…周余氏……
田园园眼睛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
随后,她与青娘离开连八斤的家,二甲先行回去,二人便坐十一路车回去。
这周余氏真是和该撞到她手上,谁让她哥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她面前出现,当真是天助园园也!
当日她与王舜华一唱一和平白诬陷她,这个仇她可一直记得呢,只不过形势比人强才暂时撤退,然而眼下把柄自动送上门来,这口恶气不出白不出,与其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下黑手,还不如主动出击!
就在此时她忽然意识到,以前本能大过脑子的自己也开始会审时度势起来,不由地欣慰有加,终于终于,咱也开始用脑子了!哦呵呵!
青娘见她一会儿咬牙切齿的笑,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得意洋洋,神情变幻莫测,顿时让她脊背发凉,心道不会被脏东西附体了吧!于是默默地移开一步远,保持安全距离。
回到家二人分开,田园园刚躺到贵妃椅上,气还没喘匀,屋外就传来特好呼喊声:“少夫人!少夫人!你在不在!”
“在这儿呢!”田园园懒懒地应了一声,心道一听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定然是麻烦来了!
念头刚起,特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少,少,少夫人!侯爷,侯爷和将军正,正在祠堂,祠堂里……”
“在就在呗,有什么问题吗?”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
“有,有!侯爷正,正在打将军呢!您……”
您还没落下,田园园猛地坐起身,许是起的太猛,眼前突然一黑,耳朵里“轰”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支持不住又躺回贵妃椅上。
特好见少夫人身体一晃,双眼紧闭又躺回去,吓得尖叫起来:“少夫人!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
她的声音又尖又厉,瞬间让田园园清醒过来,温声安慰:“没事,没事,我可能起的着急。”
“你没事就好,奴婢扶您起来!”
特好伸手去扶她,田园园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身,脸色发白。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浑身上下提不起力气来,还会不定时的头昏。
特好问:“少夫人,要不您先口茶,歇歇?”
田园园摇摇头,深吸一口:“走吧,看看侯爷是怎么打将军的!”
特好脆声道:“用藤条打的!”
“………他是犯了什么事?怎么用上藤条打了?”
“奴婢不知,海伯只让奴婢来找您的!”
“那快去看看!”
因着路上有积雪,二人走的比较慢。虽然不时脚下打滑,好在有惊无险地来到祠堂。
海伯一看她来,连忙迎上去,满脸的心疼:“少夫人,你可算来了,少爷快被老爷打死了!”
每一次听他叫老爷,田园园就想笑,实在是孟星惟那张脸太出戏。
“打死是不可能的,芃芃呢?”田园园被特好搀着上台阶,今早上芃芃被孟星惟带走,这会儿正打孩子爹呢,孩子也不知道谁看呢。
“老婆子看着呢!老爷今天生了好大的火,二话没说拿起藤条就打少爷,你说少爷明天就要去西北,带着一身伤可怎么骑马啊!”海伯着急的不行。
他是老侯爷的贴身小厮,当年老侯爷在外征战,就是他看顾孟星惟,养育孟长辉。后来侯爷战死后,孟家倾倒,也是他不离不弃一手将叔侄俩养大成人。在他心里孟星惟是儿子,孟长辉是孙子,与亲生儿子无异!如今看到孟长辉挨打,自然是万分着,便赶紧差特好去找少夫人。
田园园温声道:“海伯,您别着急,我这就去看看!”
还未进入祠堂就听到抽打声,一下接着一下,实在的很。她心里一惊,这孟星惟还来真的?!
一进门就看到孟长辉挺直的背影,他直直的跪在地上。身子下连个蒲团也没用。天寒地冻,这光板地下该是多冷!
孟星惟手里拿着一根藤条,脸色阴沉,两只眼睛冒出火来,与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行为准则相差甚远,看来是气得狠!
这孟长辉究竟干了什么事,气得孟星惟家法伺候!
海伯走过去劝道:“侯爷,你打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田园园也劝:“您别气坏了身体。”
孟星惟喘着粗气,拿藤条指着孟长辉:“你问问他,是否知错?”
海伯赶紧代为回答:“知错知错,少爷他知道错了!他都是大将军了,您好歹留点面子给他!”
可惜孟长辉这个犟种,耿着脖子说:“我没错!”
田园园摇摇头,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这不捅了马蜂窝,孟星惟气得扬起手又狠狠抽了两下,“刷刷”,两声打在背上发出闷响,海伯去拦被他一手推到一边。
海伯趁机抓住藤条,劝说:“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孟星惟看着海伯,眼角微红,眼睛亮的惊人,显然气得狠,“海伯,你让开!”
“侯爷,侯爷,有什么事你慢慢说,你已经打了他半个时辰!有什么气也该撒完了!”
海伯一边挡在孟长辉前面,一边不动声色地向田园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过来劝劝。
田园园眉心紧皱,深知孟星惟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是个极其冷静而自制的人,打人定然有他的原因,绝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再者冬天穿那么厚,打上一两下也伤不了筋骨。
不知孟长辉干了什么,惹得孟星惟如此愤怒!
她走上前也劝道:“叔父,到底发生什么,怎么动用起家法?”
孟星惟本来在气头上,一见是她脸色顿时缓和两分,将手里的藤条一扔,冷冷瞥了一眼孟长辉:“你好自为之!”便甩袖离开。
“我没错!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保持本心!你不愿搅和朝堂党派争伐,可我们武将,以命相博,刀头嗜血,方能建功立业!可这些京城大家士族的公子哥,只靠着父辈蒙荫便能加官晋爵,纵享荣华富贵!可我那些弟兄们呢,马革裹尸,残躯干骨,埋骨他乡!就是侥幸活下来也是断胳膊断腿,再无谋生之力!然而他们得到什么?区区十两的抚慰银子而已!士族是命!平民百姓不是命吗?!这是什么世道?可有公正可言!”
孟长辉脊背挺的笔直,声音慷锵有力!平素里像个锯嘴的葫芦,今日倒会长篇大论起来。
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看尽繁华背后的龌龊!更看清这些所谓的士族,高高在上不过是群吸在老百姓身上的寄生虫,喰血吸髓,贪婪无厌!
正欲离开的孟星惟脚步一顿,转过身,脸色愠色:“你可知,你是士族、我是士族!你可知镇远候也是蒙荫!”
孟长辉肃然道:“我知道!我更知道镇远候是因祖父战功卓着,前朝废帝所封!而你的镇远候也是你出生入死得来的!其他的国公候爵呢?哪一个不是袭承得来的!祖父是公爵,父亲是公爵,儿子、孙子、重孙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不公,我为何不能上书,直抒胸臆?”
孟星惟质问:“为何?你又为何不与我商量?!”
“叔父,您的锋芒已随刀剑封鞘,京城的尔虞我诈也让您学会审时度势。您怕得罪京城权贵,可曾想过有多少能兵才将明明有将才之能,却因裙带关系而郁郁不得志!又有多少真心为民的清官,因不愿与硕鼠蠡虫同流合污,而碌碌无为!这群蠡虫不除,将埋没多少人才!分恩令势在必行!”
田园园还是第一次叔侄在她面前讨论国家大事,以往这些事,叔侄俩会关起门来自己说。没想到叔侄俩因为分恩令吵了起来,她记得孟星惟是个中立派,两边都不支持,主要还是地位尴尬,他即是旧臣侯爷,又是新臣尚书,哪边都沾点,说什么都会得罪人,索性闭口不言!
看今日情况,孟长辉这家伙给皇帝上书,表态支持分恩令,这不是凭一几之力拉孟家下水,全员与旧臣作对!
怪不得孟星惟生气呢,好家伙他在人前说自己是中立派,不表态,结果自己亲侄子当众站队不说,还昭告天下,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不是妥妥打他脸,还啪啪响的那种!同为叔侄一点默契也无!
孟星惟恨铁不成钢:“满京城,一品以上的官员,唯有你一人上书赞成分恩令!满朝文武,唯你一人!你就不能等等吗?现在孟家已然成为众矢之的,分恩令实行罢了,万一不成事,孟家便是满京城口诛笔伐的罪人!”
孟长辉道:“若是人人都像叔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种不公将会变得理所应当,成为约定俗成!我身为武将,若是同他人敢怒不敢言,如何忝居高位!如何对得起百姓!叔父,恕侄儿无法袖手旁观!”
“只能说你太年轻!你可知为何皇帝迟迟不肯实行分恩令?”孟星惟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你若是知道,也不会干出如此蠢事!当今皇帝只有一个儿子,等周廷祎登基后,他若是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成为皇帝,另外一个是王爷。王爷的孩子按照现在的承袭制度,永远是王爷,有封地、有百姓供养。可分恩令一旦实行,他们的后代在五六代以后就是平民!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看着自己的高高在上的血脉,泯于众人?”
听到这话,田园园差点笑出声。
一个朝代能存在三百年就可以笑傲历史了!熟读古代历史的她很想普及一下,什么叫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历史规律!万一周廷祎的子孙不争气,说不定一百年不到就可以提前终结这群寄生虫的荣华富贵!
话说现代哪个汉人的祖上不是王公贵族,毕竟古代穷苦老百姓有几个能留下后代,穷不过三代,三代之后没有后代,自然就绝了血脉。然而王公贵族不同,他们有钱有人有后代,这不代代相传,全成了现代的普通老百姓,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还不是泯然众人!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生怕变成普通老百姓,为了后代百般钻营,殊不知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不过这些话大逆不道,跟陈老九唠唠就算啦,孟家叔侄毕竟是正经的官员武将,拥护皇权。若是听到自己如此诋毁皇帝,小心两人一起揍她!
这会儿,她和海伯也不着急拉架,抱着胳膊看着叔侄俩你一句我一句,据理力争,反正谁也说不服谁,眼下就差些瓜子和板凳。
孟长辉今日穿了一身湖青色的棉袍,是年前新买的。当时他嫌弃这个衣裳颜色太新艳,说什么都不穿,如今不知为何倒是穿上了。
他本来也不丑,虽比不上孟星惟的无双清俊,但眉长浓密,眼若寒星,鼻若悬胆,五官极是英俊;身材俊挺修长,猿背蜂腰。
人看起来瘦,可只有田园园知道衣服下的肌肉如何结实,与吃蛋白粉塑造的夸张肌肉不同,劲瘦的腰身上满是硬邦邦的肌肉,这些可都是常年在马背上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而且手感极佳,摸起来像是裹着绸缎的钢块………
忽然耳边传来海伯疑惑地声音:“少夫人,你是不是饿了?怎么口水流出来了?”
看着孟长辉后背意淫的田园园瞬间回神,赶紧抹掉嘴边的口水。
刚才走神时两人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看到孟星惟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叔父!”孟长辉忽然朗声道:“若是你怕我连累你清流之名,大可与我……”
“啪!”一刀两断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到他头上!
海伯一脸惊讶地看着田园园,想必是第一次看到敢打夫君的娘子!
孟星惟也是一脸哑然。
打人的田园园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孝子的头顶,心道骂道:你跟你叔父一刀两断,谁养你啊?我吗?!你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还敢这么豪横!?!
“叔父不过说你自作主张,做事冲动而已,又没有埋怨你其他事!何必说些不可挽回地的!”田园园不等他发作,先占领道德高地,先发制人起来。
孟长辉紧紧抿着唇,心里渐渐生出后悔之意,便慢慢低下头任由她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