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好咬了咬唇,似乎在做心理建设:“我…奴婢原来有婚约的,可是今年年初他生病病死了,但是他家不肯解除婚约,逼迫奴婢爹娘。没办法,奴婢爹娘不忍奴婢下半辈子守活寡,便趁着没进门时将奴婢卖给了钱牙婆好求条活路。”
田园园问道:“你的手艺不错是在家学的吗?”
“不是,是钱牙婆教的。她说即使做奴婢的也需要有一技之长,这样才能找到好主家。”
“看不出来,这个钱牙婆挺有前瞻性的还知道职业培训,真是一个能人。”田园园赞叹道。
芳好听不懂她的话便不敢接话,接触了两天也看出来这个少夫人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的很。
海伯在安平长公主府的东巷停了下来,前面还排着四五辆豪华的马车。
安平长公主府,长宁县主正和表姐静宁郡主在花厅喝茶聊天,贴身婢女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静宁郡主笑问:“这是什么要紧事啊,还不让我听到。”
长宁县主挥挥手,婢女向两人行了一礼退下。她长的极美艳,今日又穿着大红袖衣更是称的面若桃花,肤质如玉,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荼靡,浓艳欲滴。
连美丽的静宁郡主在长宁县主面前也相形见绌。论身份她的父亲不过是宗室闲散王爷,她也就是一个宗室之女,但是长宁县主的母亲安平长公主乃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她的女儿自然尊贵无比。两人虽然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但是她从来不敢在这个表妹前造次。
长宁县主媚眼如丝,娇笑道:“没什么,听婢女说镇远侯府的小孟夫人到了,我便让她去看看别怠慢了才是。”
“小孟夫人?可是孟长辉孟将军的夫人?”静宁郡主讶然。
县主笑靥如花:“正是,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听说她是个乡下野妇长的不堪入目……”静宁郡主在长宁县主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咽下剩下的的话。她心头一震,这县主还让贴身婢女去迎接小孟夫人,自然对她十分看重……
长宁县主端起手边的茶碗,浅酌了一口,凉凉的看了一眼说错话的静宁郡主,浅然一笑笑:“她虽然出身不好,可也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候府的少夫人,地位尊贵还是少议论为妙。”
静宁郡主脸色煞白只得诺诺的附和。
这时长宁县主的婢女进来,行礼道:“县主,公主殿下让您去前厅见见各家的诰命夫人。”
“知道了。”
长宁县主离开花厅前,回头看着静宁县主嫣然一笑:“表姐还是到前厅等吧,这花厅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从此以后静宁县主再也没收到过安平长公主的帖子,其他府见此也极少给她下帖子,不到一年静宁县主便从京城贵妇圈里除了名。
田园园不知道有人因为说了她一句坏话便被人踢出了贵妇圈。
她跟着公主府的婢女信步走在甬道上,刚过一个长廊,便看到一处精致的小花园,假山流水,底下的水塘里游动着成群的锦鲤,个个肥硕极了,看起来至少得有十来斤。穿过小花园眼前出现一座精致的小楼,碧瓦朱檐,雕梁画栋。
门口站着不少婢女,门内隐约能看到华服美裳浮动,看来此处就是宴饮的地点了。
她刚上台阶,门口的婆子唱道:“镇远侯府一品国夫人到!”
一进楼里便看到黑压压的脑袋和头顶金光闪闪的头饰。
“命妇李王氏…”
“妾身张钱氏…”
“……拜见国夫人!”
一大堆女人向她请安,莺吟燕语,田园园僵了一瞬抬手:“不必多礼,请起。”
接着她走近主位对着上首的华衣贵妇,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命妇孟田氏叩见长公主殿下,愿长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安平长公主已经年逾四十,高鬓堆云,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一只凤尾金步摇熠熠生辉。
她用帕子掩住唇,眉眼带笑:“这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快快请坐。”话音一落,便立刻有侍女过来搀扶着她坐在左边的第二位。首位还空着想来是留给抚国公夫人,好像上次在戏会上见过一面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
这次宴饮,每位来客面前都有一个小方桌子,上面摆的吃食都一样,此时还不到午饭的时候摆了一壶茶和六碟子小点。
田园园借着端茶碗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次宴饮分了四排,她在中间位置的左边,除了首位外算是最尊贵的位置了。她们这边似乎都是命妇,对面都是些高门嫡女,个个芙蓉如面柳如眉,云堆翠髻,颜丹鬓绿,浮翠流丹,看起来像一只只眼高过顶的孔雀。
田园园快速的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了,接着捏起一粒豆沙糕慢慢吃了起来,她来是噌饭的,这些女子如何她也没什么可关心的。
偌大的厅里针落可闻,看来大家都不敢在长公主面前逾矩,故而谨言慎行。长公主也不像请人家吃饭的主家,倒是一副恩赐的模样,好像给了天大的面子才能来似的。
整个厅里除了田园园在喝茶吃糕点,其他人都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矜持做作着。
忽然一只火蝴蝶飘了进来,美艳的五官大气秀丽,原本压抑着的楼内像是注入了颜色鲜活起来。
“母亲。”那姑娘走了过来,对着长公主福了福身体:“孩儿来晚了。”
长公主高傲的脸上带出些真心的笑,拉着女儿的手尽显慈母爱意:“哪里晚了,还早些呢!”
一个地位不低的命妇笑着恭维:“长宁县主越发的美丽了,生生的把这屋子的嫡女都压下去了。”
另一个夫人也拍马屁:“真不愧是天潢贵胄的血脉。”
其他命妇嫡女也七嘴八舌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田园园也违心的夸了一句:“美若天仙。”
不过她的话音一落,那长宁县主的目光就移到她的身上,柔声问道:“你就是小孟夫人?”
田园园起身福了福身子:“正是。”她见其他命妇跟这娘俩说话时也是这般行礼,于是照猫画虎,反正礼多人不怪。
长宁县主起身回了一礼:“您是一品夫人不必多礼,您请坐。”
居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啊!田园园有些惊讶,这般的天之骄女会如此的客气,柔声道谢后坐下。
长宁县主见她桌上的糕点吃的差不多了,便招来自己的婢女让她将自己桌子上的糕点送过去。
公主府难道还缺这点子糕点,肯定不缺的,如此做派不过是向其他人表示公主府对田园园的看重罢了。
众人一瞧,长宁县主对田园园这般看重,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纷纷与她说起话来,一副姐妹情深。
田园园小心翼翼的的回应着,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小说里、电视剧里那些女主们如何应对其他女人的殷勤和恭维,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对上号的女主,只能硬着头皮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很快这些命妇小姐们发现小孟夫人还真是一个和善人。
好在宴饮开始了,命妇小姐们才放过田园园。婢女们将小桌上的茶点撤下换上今日的菜色,每一桌还上了壶桂花酒,听公主说这是长在皇家大内的桂花树所酿制的,味道极好,入口绵柔回味甘甜。
一共上了八碟菜,其中一道炙羊肉味道最好,有点烤羊肉的味道,可惜份量太小,几筷子下去就没了,其他的马马虎虎,算不上美味。
这时婢女把一碟子炙羊肉放到她桌子上,婢女道:“夫人,公主说您爱吃特命奴婢拿过来的。”
田园园倒了一杯酒向公主行礼:“多谢长公主抬爱,这杯酒敬您。”说完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长公主微微颌首,举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算是回应。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田园园专心致志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听着旁边的两位命妇八卦抚国公老牛吃嫩草,娶了一个年芳双十的小妾,气的国公夫人昏了过去,所以才没来参加宴饮。
长宁县主跟几位小姐们说着话,嫣然而笑间当真是灿若夏花。
田园园真是羡慕,这些小姐们一个赛一个漂亮,她百无聊赖的看了周围一眼,并没有看到夏生花到场,看来在家养胎呢。
她斜对面的一个姑娘打量着田园园干净的杯盏,不知想到了什么和旁边的小姐妹咬上了耳朵,眼角眉梢间带着几分鄙夷。
田园园抬眼扫了她们面前只动了几筷子的菜,想必看到自己的光盘行动,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又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下里巴人,所以吃的一干二净……没错,她确实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些不知道民间疾苦的温室花朵哪里懂的粮食的珍贵,说来说去就是吃饱了撑。
她叹口气觉得好无聊,还没有田家村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说的直白好玩么,这些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个个都是人精,唯恐说错话被人拿了话柄。
午饭过后,长公主带些一干命妇小姐去花园赏鱼去,太冷天的没有什么好景致,只能去湖边喂鱼吹冷风。
刚到了湖边,一个长的有几分文气的大家闺秀看到满湖枯黄的芦苇,有感而发非要大家做些关于芦苇的诗来,一语落罢,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虽不说饱读诗书,却也都识文断字,此时当着众命妇面前作诗,对于未婚姑娘来说何尝不是一展才情的时刻呢!
田园园微微叹了一口气,其他命妇姑娘一到湖边,她们得婢女贴心的送来披风和手炉,唯独她穿着单衣迎着寒风,趁着众人讨论时,她抬起大衣袖遮住口鼻,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掉清鼻涕,太他妈的冷了!
长宁县主披着火红色的披风,边缘镶着一圈白毛,她五官明媚大气,顾盼流连间如夏花般灿烂,往那儿一站便是此时此刻最夺目的景致。
她望着文气的姑娘:“既然你提议作诗的,那便你先来吧!”
那姑娘浅浅一笑:“那舜华便献丑了。”
只见那姑娘莲步轻移走到湖边,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望去。
田园园也僵硬的转过去,心里腹诽有屁就放有事快说,还走来走去的,以为是曹植啊能七步成诗!
许是那姑娘接收到田园园的怒气值,轻转螓首嫣然而笑:“浅水有芦花,一夜风吹去。”
话音一落,众人都说不错,这时有个娇俏的姑娘笑道:“听了王家的诗,小妹也有了一句。芦苇夜风多,秋兰霜露重,这句怎么样?”
“确实工整,若是换成秋兰霜露重,芦苇夜风多?这样可好?”
“更加对仗工整了,意境也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她们热热闹闹的做着诗,连长公主也吟了一句,不管做的如何,大家纷纷拍起了马屁。
田园园不懂诗词,自然不知什么是对仗工整,什么是平平仄仄,她们热闹她们的,自己望着满池的芦花发呆,心里后悔极了,为了吃这么一顿饭在这里陪着这群吃饱了称的没事干的娘们吹冷风…她现在想回去了。
一个姑娘正苦思冥想呢,忽然看到田园园站在一边发呆,眼睛一转不屑的笑了笑,立时拉过旁边的姑娘指了指田园园。
两人对视一眼笑的阴险,其中一个姑娘开口:“哎,咱们光是热闹了,小孟夫人倒是兴致缺缺的,是做了新作看不上我们的吗?”
跟她一起的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孟夫人才不是这种人呢,她定是想了什么好诗。您说是吧,夫人!”
两人一唱一和,偏生声音还挺大,前面的命妇和小姐们转过头看向三人。
这两个姑娘便是在吃饭时嘲笑自己的人,田园园整了整衣袖轻轻长叹,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就发个呆还被人说成瞧不上别人做的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两个黄毛丫头了给自己使绊子。
“小孟夫人,大家可等着您的诗作呢!”那姑娘背对着众人,便不掩饰自己的神色,眼神里满是讥诮。
一个乡野妇人也能和她们士族平起平坐,今日让大家看看你这目不识丁的村妇是如何作诗的?坐等她怎么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