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上空又响起一声炸雷。
老六顶着暴雨跋山涉水终于回来了,身上穿着蓑衣浑身也湿透了。他跃上车辕伸手掀开车帘,车内里的人瞬间望了过来。
小十眼前一亮,“六哥,你可回来了!怎么样?前面有没有人家?!”
老六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有,向前走三里地有个小路,下了路再走两里地有个村落。”从斗笠上流了一连串的雨滴落在车板上,他随手将斗笠立在车帮上,又将蓑衣解开。
“那咱们现在走?”
“现在走不了,辖断了。”蓑衣下的衣服俨然湿透了,老六脚上的布鞋全是黄色的泥巴,几脚就把车板踩成了黄泥图。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修车的人要等雨小了才肯过来,现在我们先等着。”
田园园还没说什么,小十叹了一口气,不满地说:“咱们进村借住也好在这儿荒郊野外留宿,而且她刚才就吵着肚子疼,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两个男人也应对不了啊!”
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田园园适时呻吟了两声,“哎呦,哎呦,我肚子疼。”
小十忧心忡忡道:“你看看,多危险!”
老六冰冷的目光从两人扫过,最后落在小十身上,声音冷的透出冰渣子,“你以前也是这般执行任务的?”
小十爽朗一笑:“任务本来就够累了,在吃住方面我可不会委屈自己。灯下黑,知道不?越是在眼皮底下越容易被疏忽。你说一辆马车是在城里显眼还是在这深山老林显眼?”
“深山老林!”田园园插了一句嘴,心里给小十加油!
“没错,想要将一滴水藏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混入大海里!”
“兄台,真是高见!”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老六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脸黑如锅底,这两人趁自己不在难不成达成什么协议……见此他的目光越发阴鸷,如果真是如此小十是不能留了!
同在刀口舔血的小十瞬间感受到老六的杀意,这家伙是个疯子,除了对搭档老九还有几分真心,对其他人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垫脚石!
他脸上的嬉皮笑脸不变,眼神也冰冷起来,“你虽然排名第一,我却未必能死在你手里,到时候大不了两败俱伤!”
刚才还算欢快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田园园也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紧张,面前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起来,眼神一个比一个冰冷,有种大战在即一触即发的赶脚!
她乖乖的躺回被褥上,希望一会儿打起来不要波及自己,两人若是能同归于尽就皆大欢喜了!
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小十先移开了目光,没办法谁让人家身手最好呢,真打起来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倚着车厢坐着,撅着嘴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三哥了!”没人性冷冰冰的家伙,活该遭排挤!
老六嗤笑:“若不是规定必须两人同行,你以为我会同意你来分这杯羹吗?”
看来两人不合啊!田园园继续吃瓜。
“哼!还不是老焦被这女人咬断了手指,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欠了三哥人情,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想和你搭档!”小十吃了瘪,嘴上倒是厉害。
老六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草包!”
哟偶!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十干他!
草包小十脸色大变,面目狰狞的看着他:“敢不敢应战!老子要杀了你!”
老六目光阴狠:“来!”
两人恶狠狠地对视起来,剑拔弩张,杀意凛然!
赶紧打,打的头破血流,两败俱伤,最好同归于尽!田园园激动的坐等吃瓜!
谁知撩完狠话的两人对视一会儿后,各自倚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唉?!说好的同归于尽呢!
田园园不信邪的拉了拉小十的衣袖,他侧眼看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你们不打了?!”
“打!老子要杀了他!”小十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任务结束后,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
什么叫等任务结束结束?!你们不同归于尽,她怎么逃跑啊!
田园园挑拨是非:“他都说你草包了?你都忍到任务结束?!”
“……你不会觉得我们会放着任务不管,只顾着泄私愤吧!”
我希望你们这样啊!田园园在心里呐喊,可是看着他了然的目光,她改口道:“我这不是觉得你的提议很体贴人质嘛!他太冷漠不近人情了!”
“哎!你也这么觉得啊!我告诉你啊!他就是个没感情的杀人工具,除了任务任务就不会干别的!”小十似乎对他很有怨言,一听田园园站在他这里,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觉得吧当个杀手已经够惨的了,你还天天不舍吃不舍住,赚那么多钱还舍不得花,哪天死在任务上这钱又得归组织,你说多亏的慌。我可不得趁着活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只要保证任务完成不就好了嘛!”
原来他们是杀手啊,还是有一个组织的杀手。田园园继续问道:“你们是杀手啊?那杀手不都是飞来飞去的神出鬼没?怎么,你们跟我想像的杀手不一样啊!”
“你这话就不对了!杀人也是血肉之躯,也吃五谷杂粮。我们虽然会些腿脚功夫,去哪也不能光靠着脚跑吧!我们虽精通暗杀之术,可为了活下去多挣些银子什么活都要接的,杀人越货、劫财劫人,任劳任怨!其实要说只杀人的杀手,秦王的月卫绝对是个中翘楚,而且俸禄极其丰厚。”小十感慨道:“他们才是真正神出鬼没呢!藏匿之功出神入化,等闲人是看不到他们一片衣角。而且精通化妆之术,书生、老人、小贩等手到擒来,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啧啧,不过伙食不好,办差时还不能吃热食,也不能随便出现在主人面前,很多时候自己得藏起来,什么房梁、屋顶、树杈、床底下,还不能离太远随时等着主人召唤。大多时候主人在前面坐着马车,月卫在后面跑!你不知道多累的……”
田园园忽然想到在那日凉亭上,那个冷面侍卫突然出现形如鬼魅,他其实就是月卫喽!不过他嘴里的杀手暗卫跟小说里冷酷无情、身怀绝技的暗卫杀手出入也太大了吧!就是现代的雇佣兵个个都是炫酷帅的炸天,哪有这么多挫!她不信!
小十见她一脸的怀疑神色,笑道:“那你以为暗卫都怎么行动的?骑马吗?”
“难道不是吗?”
“在大周马匹普通老百姓是不能随意买卖的,我们的马匹也是托了关系买的战场退下的军马!你说暗卫们不自己跑路,难道坐牛车、驴车吗?岂不是更加不像话!”
他的话说完,田园园脑海里浮现周廷祎坐着马车,后面跟了一群驾着牛车骡车的月卫……确实比走路还挫!
她看了看小十,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老六。小十一是炮灰路人甲,老六则是武功高强的冷面杀人!同为杀人,这两人颜值差的得也太大了!
小十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以为暗卫杀手长的都跟六哥似的!其实大家干活时都需要覆面不讲究长相如何,再说长的太过显眼容易被目标发现,干我们这行长相普通为上,越是低调越能令人掉以轻心,往往才能直击要害,一击即中!”
老六清咳一声,抱着胳膊继续闭目养神,至于刚才的谈话他听得很清楚!
田园园问小十:“你怎么知道月卫的工作状……工作时候的样子呢!”
“哈哈哈哈,我去年曾被月卫雇佣过,当了一个多月的月卫呢!哈哈哈哈…”
“………”你还有没有作为杀手的尊严啊!
听小十说了这么多关于杀手暗卫的事,田园园疑惑的问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好啊!”
小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无关紧要之事与你说了也无妨,而且死人的嘴最能保守秘密不是!”
……外表再如何平易近人,本质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大雨又下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小了,老六披上蓑衣又出去了,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木头箱子,闷头走来,小十将车帘放下,嘱咐田园园不许出声。
老六带着修马车的男人走到马车损坏的地方,“就是这里。”闻言,男人上前察看,随后指着轮子与车轴连接的地方,道:“这里断裂了,你就是把辖换了也跑不多远,想要长久你需得连车轴一起换掉。”
“多久?”老六看着逐渐昏暗的天出声询问。
男人道:“若是家里有合适的车轴,不到半个时辰即可,要是没有就得现做,至少需要一日。”
“嗯,那将车轴和辖一并换了吧!”
男人道:“好嘞!俺先给轮子打俩钉子,勉强坚持到俺家。小哥,三百文钱,一分可不能少。”
老六道:“少不了。”
接着车厢匡匡的响了两声,随后车厢一重两人似乎坐了上来。
男人掀开车帘弯腰似乎要往里坐,老六伸手拦下他,目光冰冷,“内有女眷不方便!”
“哦,哦,对不住。俺还以为就你自己一人呢,没成想你还带着你媳妇嘞!这车坏了,多作难呀!”男人嘿嘿笑了两下。
老六没有搭话,轻轻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驾!”马儿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男人话挺多的,一路上都是他的声音,偶尔老六会回应一句。
雨又大了起来,密集的打在车厢顶上。连着下了几天雨,车厢里的被褥很是潮湿。田园园也有段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长了不少红疹子,不知道是潮的还是脏的,于是隔着衣服没事这挠两下,那儿挠两下的。
小十嫌弃的看着她,“你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我被你们抓来了多少天,就有多少天没沐浴了,长虱子不正常吗?”
田园园将手伸进后衣领里挠了两下,那里长了几个小疙瘩,特别痒。
“习惯就好,我们执行任务时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沐浴。”
“咦,冬天天冷还好,夏天身上这么臭就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自己还不爱沐浴呢!”
“……”卫生状况实在堪忧!
没多久车帘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家就在前面!”马车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你们先等下,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车轴哈!”
车子一晃,那人下车走了。小十掀开车帘探出头,这是一个小山村,不过二三十户人,此时下着雨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马车正对着男人家,没有大门,两侧是黄泥加草糊的围墙,透过矮墙望去,一间大房和一间小房也都是用黄泥盖的,低矮破旧,小房门框熏的黑漆漆的,想来是当做厨房用的。
男人冒着大雨从房里出来,他除下了蓑衣,黑褐色的面皮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对不住哈,家里冇有了,俺得给你现做。要不你们在俺家歇一天!”
一听这话,小十掀开车帘笑着答应:“好,就住一晚上!”
老六斜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雨大车坏,却是没办法离开。若是能在村里修好,不用往城里跑也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唉?”男人疑惑的看着老六,不是说有女眷吗?怎么从马车里钻出个男人来?!“这位小哥是?”
“哦,我是他兄弟!”小十从腰封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向男人,“老兄,整饬一桌好饭来!”
那男人手忙脚乱的接住银子,脸上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来,刚才还担心家里没什么像样的饭食来,他回头冲屋里喊道:“孩儿她娘,孩儿她娘,快来,快来!”
话音一落,一个同样黑瘦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咋啦,当家嘞!”
“去梁大家买些鸡蛋来,再买只鸡好好招呼客人来!”
女人飞快地扫了老六和小十一眼,眼睛乱瞟几下又多看了一眼老六。她走到自家男人身上,眼神瞟着几人低声埋怨:“你咋留人家吃饭嘞!又买鸡蛋又买鸡的,烧的怪狠,哪有钱!”
“咋没钱,你看人家给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