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温暖的被窝里,孟季觉得自己跟她质气就是个笑话,她根本一点不在意。又想到回家时,她与陈老九过于亲近的一幕,心头又是火大,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吗?
他恼的喘了几声粗气,不耐地侧过身,望着桌子上的蜡烛发呆。
下一刻,田园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腰,将头埋在他健壮的后背上,闷声闷气地问:“你今天生什么气呢?”
原来你知道啊!孟季有些心酸的想,满心满腹的怒气被她这么一抱,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老九:喂喂!大哥,你也太双标了吧!
田园园抬起上半身趴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刀削斧刻的侧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往日他的话也少,可也不像今日这般沉默,尤其是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孟季。
“……”他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你是个有夫君的女人。不要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以前便知道她与陈老九等人就要好,可眼见着一男一女在暗巷里纠缠,谁又能理解他当夫君的感受。若不是两人真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否则便要长剑出鞘斩了那奸夫!
陈老九:喂喂!怎么光拿我开刀?!
田园园愣了一下,她好像没跟谁拉拉扯扯吧!对于高瞻和陈老九,她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当弟弟看的高远,也是正规往来,从没想着占别的男人便宜。
“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闻言孟季转过身,俊脸微沉,“你不该与高瞻陈老九过于亲近,往日我只当你们克己复礼,没成想,你与陈老九公然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纠缠不休,这成何体统!你又要将我的颜面至于何地?!你当我死了吗?!”
刚才消失的怒气又回来了!他许久不曾回来,今日便早了些,一路上风驰电掣就想早些见到妻女。然而刚到三巷,就看到自己媳妇含情脉脉的给送陈老九手帕……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怎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若不是还有些理智,这两人焉能全身而退!
田园园只觉的后背上瞬间生出了一背热刺,脑瓜子嗡嗡的,她什么时候和陈老九拉拉扯扯了?
孟季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冷然地看着她:“你倒是好手段,先是高瞻后来是陈老九……”
“胡说八道!”田园园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底猩红的男人,“你喝多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孟季探头逼近她,带着酒味的气息也喷到田园园脸上,“来之前与同僚喝了几杯而已,不曾喝多。你倒要说说,什么话不能乱说?”
田园园正色道:“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道德!我与旁人清清白白,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就陈老九那姿色不是我的菜!”
“………”
陈老九:他奶奶的,你们公婆吵架关我什么事?!
她伸出大拇指戳着自己胸口,严肃得看着他:“陈老九和高瞻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心中,他们是我亲人,我的弟弟!我从来只当是我亲人,根本没有半点儿女之情!孟季,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我们要是有什么,还能等到现在?!”
陈老九和高瞻:要脸不,我们年纪都比你大好不!
“………”等等,什么叫明媒正娶的夫君?
孟季突然意识到,他的户籍是落在田园园户头上的,也就是说……他无力的捂住脸。
当年在田家村时,他是外来户,里正自然把他的户头落在田园园的户头之上,照这么说,他是个倒插门!!!
倒插门、倒插门…孟季只觉得头顶被雷霆一击!想他堂堂一个骠骑大将军竟然是个倒插门!深受打击中……
田园园见他突然意志消沉,以为是自己的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安慰的笑道:“你就别多心了,就我这个尊容也就你能看的上。”
为了夫妻和睦,她只能贬低自己抬高别人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没有她,这个家得散!
孟季松开捂脸的手,幽幽的看着田园园,“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此事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若不然他孟长辉的脸定会丢到西夷去,叔父这次绝对会打死自己的!
田园园对大周的户籍一知半解,所以还不知道孟季是个赘婿。
“我乱说什么了?”
“我说明媒正娶的话,以后你莫要在人前说了!”
“哦哦,我就开个玩笑!以后再不说了!”
田园园是魂穿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现代,说话举止自然与众不同。和现代不同,在大周向一个男人说明媒正娶的混话,可不是在贬低人嘛。孟季素来是大男子主义,牝鸡司晨的事想也别想。
可她不知道,孟季现在被现实狠狠给了一记耳光!明明是来振夫纲的,结果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入赘女婿,这下别说夫纲了,连一家之主都不是了!
许是被打击过头了,他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唉声叹气。田园园问怎么回事,他像个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肯说。就寝后,连媳妇在被窝里的盛情邀请都意兴阑珊,提不起半点性趣来。
第二天一早,孟季早饭也没吃就要回大营,走的时候人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田园园问他马拴哪了,他也是答非所问言不由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无精打采的往屋外走去。
田园园不放心跟着他出了屋子,牛棚里传来马嘶声与牛叫声,看来是拴进牛棚里了。昨夜之所以没发现,因着她回来的晚,便没留意。
“等等!”田园园叫住他。
孟季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她。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然后从荷包里又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一起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孟季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银票,“你在哪里弄的?”
她可不敢说是自己卖诗得来的。这家伙是个卫道士,轻则说东说西,重则大义灭亲便扯了个谎,“是我的私房钱。”
“你私房钱不少啊!”孟季眸光亮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果然不论男女,只要拿银子砸没有不高兴地,刚才还如丧考妣的,这会儿又雨过天晴了。
见孟季开心,田园园笑眯眯的把钱塞进他手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银子是给你的。至于给下属添冬衣物资,你有没有想过,你掏钱给士兵们买物资,我们的皇帝陛下会怎么想?好听的是你爱民如子,不好听点的是越庖代俎,眼下还好,等日后有了嫌隙,这事往大了说就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闻言,孟季脸色一变,他也想过此间利害,可却不忍心看着士兵们在寒冬腊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无奈道:“边境酷寒,若无足够的御寒衣物,恐有死伤。”
田园园安慰道:“此事我已经有了章法,嗯,十天后,有人会送上一批御寒衣物!”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从刚才,孟季的眉头就拧了疙瘩,下巴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加上风吹日晒,看起来比他叔叔还要沧桑。
“自然是真的!没影的事儿我会给你说吗?”
田园园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胡茬,伸出手在上面的下巴摸了摸,有些喇手不过手感不错。
孟季抓住在他下巴造孽的手,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你别骗我!”
“骗你有银子吗?”
“不会是你捐的吧!”
田园园依偎在他怀里,笑道:“放心吧!是别人!一个忧国忧民的商人,听闻将士们过的艰难,慷慨解囊买了不少棉衣棉裤,等过几日预备齐了就送过去。对了,到时候你可得写封感谢信,还有给木水生去封信,让他做个牌匾送去,这等好人好事也得叫世人知道知道!”
木水生:我招谁惹谁了!
其实也算她出的银子,不过不是以她的名义捐的。当日她退了一步,先看成效再谈其他。若是头篇卖给他后得了大实惠,钱满仓便出银子买上二千件棉衣棉裤送去西北大营,若是反之此生意作废。当然好处不能全让钱满仓得了,他先给了一千两银子,算是定金。送棉衣棉裤,也是给自己博了一个大善名。
夫妻一体,田园园做的事情自然也算到孟家的头上,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涉及到权力民心时,一切都要谨慎为上。
“还有这等有善心的商人?”
往日孟季只觉得商人都是重利轻义,唯利是图,没成想竟然还有这等慷慨大方的商家,因为此事对商人的不良印象改观了不少。
“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他一听能为将士们送棉衣高兴地感激涕零,还说自己三生有幸,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呢!”
钱满仓:胡说八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养我的败家儿子。
孟季赞道:“真是高义之人!”
夫妻俩又絮叨了一会儿,眼见早操都误了,孟季这才翻身上马离开。
出了城,他摸着怀里的银票,脸色复杂。自从两人成亲后,一直是田园园在养家,默默无闻的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反观自己,是一分钱没往家拿过,还从她那里得了不少银子,现在想想他真是是个名副其实的倒插门。
……肿么办,钱拿的越来越心安理得了,他一家之主的名头名存实亡。危!危!
送走了吸血鬼老公,田园园见阳光明媚,回屋准备把被褥铺盖拿出去晒一晒。
芃芃已经醒了,啃着自己小手玩呢。
“我的小乖乖,你今天醒的真早。”田园园在闺女的脸上各落下一吻,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了!
“啊,啊,啊…”芃芃伸手抓她妈妈的脸,嘴里还回应。
田园园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给她换了尿布,又去热了牛奶。然后从床头拿了一个冬枣大小的陶响球跟她玩了一会儿。
陶响球是种陶质的中空球形玩具,里面装用沙子或小石子,摇动时有哗哗声,是现代的哗啷棒原型,可以锻炼孩子的听觉和视觉。
喂完牛奶,田园园将她放到木箱子里,又把陶响球塞到她的小手里,让她自己玩,随后抱着被子和铺盖出去晾晒了。
刚把被子搭在绳子上,院门就被人大力的推开,高远哼哧哼哧的跑了进来。
“园园姐,不好了!你的诗被人张冠李戴了!”
今天是书局揭榜的日子,他一早就去了。谁知,头篇确实是田园园写的那首《送武判官归京》,可作者却变成了钱以君,他不敢停留赶紧跑回来报信。
田园园把被子铺开后,拿起一根木棍在被子上拍打起来。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倒是高远急出来汗来,焦急的说道:“哎呦!你怎么还有闲功夫晒被子啊!你的诗被人抢走了!白花心思了!”
“你确定是我的诗?”
高远趴到被子上,探头说道“:当然,虽然字迹不是我的,可诗得内容是你写的无疑,尤其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句,我记得真真的!”
她已经把诗卖给了钱富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田园园当然不能承认,而且高远咋咋呼呼口无遮拦,告诉他恐怕会坏事。便随口一说:“不过一首诗而已何故大惊小怪,说不定人家自己写出来的呢!”
“怎么可能!不对,园园姐你的反应不对,照你平常的样子早该急了!”高远也不是好糊弄的,从晾衣服的绳子下钻了过去走到她跟前,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把诗给卖了?”
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吧!田园园避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这家伙今天开了窍居然给猜准了。
“咳咳,你别瞎揣测了!没影的事,我那日不是告诉过你,这诗是我抄的。我既然能抄别人自然也能抄,说不定我们抄了同一个人的诗的!”
高远想起来来了,田园园确实说过此诗是抄的,疑惑的问:“你不是说没人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