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有人知道了吗!唉!既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咱们也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以后这事你也别再提了!”田园园轻轻推开他,转移话题道:“走,和我上街去割些肉,晚上咱们吃肉包子!”
“哦……”高远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听她说有肉包子吃,立刻把那点疑惑抛之脑后,立刻又欢天喜地起来,“吃包子好,我最喜欢吃肉包子!”
这孩子真是好糊弄!田园园轻轻吐了一口气。
高远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两人向屋里走去。
“园园姐,周屠户今天没摆摊,你得去西头的张屠户家去买肉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田园园进了屋,将屋里的窗户一一打开,今天天好,打开通通风,换换气。
高远扒着门框说道:“他娘子一早来请我哥出诊了,说是她男人生病了。你说他膘肥体壮的,怎么还会生病?”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他再胖,身体还是血肉做的。”田园园说道:“算了,那就去张屠户家买吧,他家短斤缺两的,不是个实诚人。”
“买到肉不就行了!”
她走到后窗前面,想了想还是没打开。后面的墙根堆了不少雪,因为背阴,雪是一点不化,而且那堆雪的下面还躺着玉楼的尸首,不论体表还是心里,都觉得阴冷阴冷的。
之后在田园园的东拉西扯下,高远彻底忘了诗的事情。
转眼进入了腊月,雪是一天接着一天,足足下了五六天,才堪堪停下来。
就这短短的十来天,钱富贵以一首《送武判官归京》,名满三河及附近几个县城,要不是大雪封路,想必不出半个月就能传遍整个西北。
一时间钱富贵风头无两,到处都是追捧的书生,就连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也是心悦诚服!
钱氏粮行自然是客似云来,络绎不绝,钱满仓坐地收钱那真是美的不亦乐乎!此人确实有点东西,并没有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冲昏头而趁势涨价,反与平时价钱一样,城中之人见此无不交口称赞其厚道诚信,买米买粮等只认准钱氏粮行,因而他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面对每日不菲的进项,钱满仓当然不满足于此,摩拳擦掌准备年后多开几家分店!等他儿子名满天下之时,就是他的粮行在全国遍地开花之刻!
至于今后与田园园合作之事,如今成效已见,自然可以商量下一步了!
与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钱满仓不同,田园园正在泡豆子,明日就是腊八,她正准备煮腊八粥的配料。
前些日子,钱满仓差人送了一百斤得大米和其他几样杂粮,她自己又买了栗子、红枣、桂圆和莲子,今日先泡上些红豆和绿豆,再准备些大米和糙米,凑足八种料,明日煮的时候再加上冰糖就行了。
腊八蒜是买的,碧莹莹的大蒜,酸咸可口,配着粥吃最妙了!
“扣扣!”院门被人敲响,田园园放下手里的碗,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去开门。
屋外白雪皑皑,屋顶、树枝、墙上,地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远处的天空黑沉沉的,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会下雪的。
她淌着雪向大门口走去,“哞~~”牛棚里的奶牛冲她扬着头叫了一声。
田园园向它招招手,门外传来一个男声:“田娘子在家吗?”
“在,这就来了!”她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打开了,是那艳如春花的钱富贵,他披着湖青色的斗篷,戴着镶了白毛的兜帽,绒绒的白毛里露着巴掌大的脸,唇红齿白,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少女,实在是养眼。他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普通的家丁,更称的他宛若天人。
“田娘子安好!”
他恭恭敬敬的向田园园行了一大礼,在钱富贵心里她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虽然二人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可田园园对他依然有半师之情,故而十分尊敬。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要不要进来坐坐?”
钱富贵推辞道:“唉,一会儿有约,想来是坐不了了。今日是父亲差遣我来这一趟,让我转告娘子:东西已经备齐了,明日即可送往。”
田园园笑道:“想不到你爹动作这么快!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大好人!”
“我爹更加感谢娘子才是,如今家里几个粮行的生意都是极好,这都是托了娘子的福!”m
“还是你爹生财有道,做生意厚道!”
钱富贵听到这里,不以为然的说:“要不是娘子提点父亲,以他的为人定然会坐地起价,哪里会有今日今时这般的口碑!”
想起他爹那市侩的嘴脸,钱富贵心里直叹气。明明田娘子一心为他考虑,而他的父亲却一口一口田奸商叫着,真是不知好歹!
田园园抱着胳膊,笑道:“也是。后日让你爹选个地方,咱们再谈接下来的合作步骤。”
“是,我一定传达。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告辞!”
“去吧。”田园园颌首。
钱富贵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路过隔壁高瞻家时,高远正好走了出来。
前者脚步不停,只是轻飘飘地瞄了后者一眼,那一眼欲语还休,七分的漫不经心,三分的不以为然,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带了几分高冷。
傻孩子高远,何曾见过这么标志的人物,眼睛直愣愣地落在他的身上,目送着那人越行越远,留给他一个如鹤般高挑纤瘦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田园园正要关了院门,田婆子提着洗好晾干的衣服走了过来。
“娘子,你的衣服洗好了。”
“劳烦你了,天冷进屋来,再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说着话从田婆子手里接过衣裳,田婆子连连摆摆手,“不,不去了。我还有衣裳没洗好呢!”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明日是腊八,记得来我家喝粥。”
“谢谢娘子,还想着老婆子。”
田婆子谢过田园园后,颤颤巍巍的走了。
下午,大雪又簌簌的下了起来,闲来无事的田园园倚着窗边看雪,芃芃吃饱了奶在自己的小被窝里睡午觉。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她看了一会儿,眼皮很是酸涩,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便半掩了窗户,上床搂孩子睡觉去了。
这一睡,睡了不知多久,田园园睁开眼发觉自己在一处山脚,那山雾气缭绕,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倒能看得到雾气下透着隐隐约约的青绿色。
她沿着山道上了山,山道旁长着许多草藤,茂密的叶子里盛开着黄白的花朵,长而曲折的山道延伸至雾气深处,此间寂静无声,前路漫漫,后路茫茫,唯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山道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是浓厚的云雾,飘渺茫茫。右边是棵大树,叶冠茂盛,树下站着许久不曾入梦的玉楼公子。
田园园向他走去,一如初见时的艳丽无双,长及小腿的青丝,刚到树下,他的身形却慢慢隐去,地上散落着许多长着尖刺的小果子,待她俯身去拿时,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哇啊啊啊~~~”芃芃握着小拳头,闭着眼哇哇大哭起来。
田园园从梦境里惊醒过来,天不知道什么黑了,眼前漆黑一片,她顾不得上自己慌忙去摸芃芃,“芃芃,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摸到了孩子后,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不知怎地,听着芃芃撕心裂肺的哭声,回想起梦里的玉楼,田园园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哄了许久芃芃才止住哭声,她摸黑下床去点着蜡烛。
当橘色的灯火亮了起来,刚才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然而一回头,看到后窗的窗户上竟然印出了个人影,顿时吓得她是飞了三魂去了七魄,“卧槽!什么东西?!”
黑灯瞎火的,难不成是玉楼诈尸了?他都死了四五年,骨头都沤烂光了,诈尸才怪!肯定是进了贼!比起死人死鬼来历不明的人才是最恐怖!
田园园飞快地抱起床上的芃芃,连鞋也顾不得穿,打开门就往大门处奔去。
她跑的张惶,连头都不敢回,生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
谁知一打开门,一个巨大的头毫无征兆的探了进来,那黑乎乎的头上长着漆黑的头发,中间还有一点白色斑块,不知道什么怪兽!刚经过后窗人影的怪事,门口又出现奇异的怪物,这下子真是差点魂飞离恨天!!
田园园的惨叫困在喉咙里叫都叫不出来,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去。
斜刺里窜出个人影,一把揽住了她,随后传来轻笑声:“你素来胆大,今日怎地被百破吓到了?”是孟季!刚才那头就是他的马啦!
真是吓死个人!田园园就着他的手站好,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刚才,刚才,后窗户有个人影……”
她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就看到后窗户有个怪异人影,黑灯瞎火的门口又凭空出现个马头,三项事加起来,饶是她大胆也吓得是魂飞魄散。
孟季见她抱着孩子,身上穿的单薄,就着雪光看到她竟然还没有穿鞋,连忙拦腰抱起她向屋里走去,“别怕,我去看看!”
“嗯,你不知道,可吓死我了!”田园园搂着孩子,“你回来我就安心了。”说完,大头在他的下巴下蹭了起来。
见她像只猫似的,孟季轻笑两声,想来这般依靠着他还是头一次见呢。
“你的马?小心跑了!”
“不会。”
“真的?”
“不信你看看!”
田园园探头看向大门口被忽略的马,只见它确实不用人管着,自己踢踏踢踏迈着小碎步向牛棚走去,牛棚里传来一声牛叫,它打了个响鼻,似乎在打招呼。
“它自己去牛棚了!”
“百破是我从小养大的,很通人性的,除了我其他人谁也骑不得。”
说话间,孟季抱着母女俩已经进了屋子,将她们放在床上,又蹲下身子给炭盆里添上炭,这才走向后窗。
打开后窗,他看了一眼,转身对田园园说道:“等我走了,你把门栓上,不许出门!等我回来!”
她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窗户下的地上有脚印,墙头的也有人扒过的痕迹,想来有个贼人趁夜翻墙进来了,后来被她发现便离开了。
有一便有二,趁着痕迹还在,孟季去料理了此事,省得夜长梦多被贼惦记!
他一脚踩上后窗窗棂上,回头对她说道:“嗯,进贼了!你且等我!”说完,脚下用力跃上了墙头,等田园园来到窗户前人已经没影了。
她把芃芃放进被窝里,趿拉着鞋跑到院子里先将大门关上,接着是卧室的门。
“哇啊啊啊~~”芃芃突然又大哭起来,田园园身上顿时起了身白毛汗。
老人们常说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难道这屋里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东西是不是玉楼啊?毕竟他就在旁边睡着呢!
“玉楼?玉楼是你吗?”田园园喊了两声,空荡荡的屋里除了芃芃的哭声再无其他声响,“宁阙非?宁阙非?”她不死心,又换了个名字叫两声,然而还是无鬼应答。
田园园急忙脱鞋上床去搂孩子,抱起她的时候才发现屁股底下的尿布已经湿透,小屁股腌的通红,见此不由地愧疚起来,“怪不得你哭呢!都是妈妈太大意了。”然后去厨房烧水,准备给芃芃洗洗小屁股。
再说孟季,顺着路上的脚印一路向城西走去,留下脚印的人似乎不是专门做贼的,没有丝毫遮掩,一行长长的脚印就这么大刺刺的留在了雪上,周围有些人家门口挂着灯笼,以及白雪反射的光线,可以清楚得看到。
他脚程快,不到一炷香就追上了脚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