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孟夫人势同水火,只需让孟夫人来上一遭,真疯假疯一试便知!”
在破院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老道状若疯魔,与田园园是不死不休。尤其在最后一击没有杀死她时,那神情当真是万念俱灰!若是让孟夫人来,他自然会受到刺激,人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不定就会知道想知道的!
木水生有些迟疑:“孟夫人余毒未清,行动不便,老孟不可能让她来的……你还记得老道曾说过,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因而惹来他疯狂的报复。你觉得……他所谓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什么?会不会与矿址有关?”
王三回笑道:“会与不会,小生又不是这腌臜老道自然不知道,不若问一问孟夫人,比你我在这胡乱猜测岂不更快!”
闻言,木水生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怕你将军怪罪吗?”你是孟长辉的军医,这般卖他娘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王三回咯咯一笑,好看的丹凤眼侧眼看人时,有种难以形容地妩媚。他道:“小生追随将军多年,自是清楚他的为人!他是个以大局为重之人,孰轻孰重自能掂量。”
“也是,走一趟!”说话间,二人向牢房外面走去。
从阴冷的地牢里出来,寒风卷着雪粒扑了两人一头一脸,扑打头脸上的雪时,远处隐隐间传来阵阵唢呐声,今日是高瞻下葬的日子。
两人不由地向城南的方向眺望,三河城的人在死后都会埋在城南,同以前的三河城人葬在一起。
高瞻生前制出的解毒药,药效明显,可以极大的减轻中毒症状。虽然不能根除,但已经不会致命。眼下有了城中大户钱财上的支持,木水生派江福子到附近城镇采买药材,待药材一到便能重新赠医施药,届时三河城便能恢复正常。
眼下三河城所有的水井都有毒,人畜无法饮用。木水生打算在开春之后着人将旧的入水渠填上,另外选址重新挖一道入水渠。原来的入水渠底下沉淀着大量的毒药,待明年开春水渠融化,水一流通便有更多的人会中毒。只能重新挖渠,使河中活水冲刷毒水,时间一久便能稀释毒药,恢复正常。
待老道将矿址的秘密一说,木水生将功折罪,头上的乌纱帽还是能保住的。他打了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自高瞻上次入梦来后,再也不曾入梦,想来已经入了轮回。
今日是高瞻的头七,高远、陈老九还有孟长辉和芃芃都去烧纸了。
昨夜她与孟长辉商议芃芃名字之事,决定大名为孟兰心,小名为芃芃,以此纪念高瞻。
孟长辉深知高瞻一死,他在田园园心中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这种回忆将从此刻起贯穿她的一生,可斯人已逝,再多的争执都是枉然,没有高瞻决然赴死,死的便是他的妻子!然田园园并没有整日伤春悲秋,以泪洗面,只是偶尔发呆走神,其他时候与平时无异。可就是这般平静,让孟长辉心里很恼火,他知道她已经将他放在心里……然,人都死了,连个威胁生气地对象也没有,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却无处宣泄。
几人烧完纸回来,便看到木水生和王三回站在门口,缩着头抄着手,像是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怎么不进去?”孟长辉抱着裹的像是粽子女儿走近二人,他头上一冒白,零零散散地全是拇指大的雪花。
在烧纸回来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雪,这会儿几人头顶,肩膀上都落了一层。
木水生摇摇头,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在我进去干嘛!今日有事劳烦你娘子。”
“她身体不适,不宜劳累。”孟长辉连听都没听立刻否决了。
“………”说好的大局为重呢!
王三回也没想到孟长辉回一口回绝,顿时有些诧异。
木水生轻咳了一声,随后向孟兰心伸出手,笑的一脸和蔼:“来,芃芃。伯伯抱一抱!”
小丫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无动于衷。你谁啊?!
“………”所以又被拒绝了,木水生暗自发誓以后出门绝对要看黄历。
他尴尬地笑了两下,随即板起脸,一前一后,不过眨眼间就换了副面孔。可惜还未张嘴,就被孟长辉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他说:“她不会去的,你俩就死了心吧!”说完,眼神凌厉地看着木水生:“若不是江福子一意孤行将我夫人带到老道面前,高瞻又怎么会死?若不是高瞻以身挡下,今日出殡的便是我夫人!木水生,对于江福子所作所为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木水生脸色微变,眸光一转。这家伙虽谈不上睚眦必报,可若是招惹他珍重之人,那也是也不会善了。不过,他早有准备,早几天就派了江福子出城采买草药,,离开前还耳提面命让他回老家避避风头,也不知道回没回去!
陈老九从孟长辉接过孩子,先和高远进回去。后者在墓碑前刚刚哭过,这会儿眼睛红地像是两只桃子,人也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一听到孟长辉提起哥哥,这会儿又悄悄地落起泪来!
待高远他们走后,孟长辉不悦地看向王三回:“是你出的主意?”
王三回解释道:“将军,小生也是为了你考虑。若是问出老道所说的矿址,于你也是百利无一害。”
孟长辉扫了二人一眼,淡声道:“老道说过我夫人知道些许事情,不若直接问她,看看有什么线索。可是绝对不能再与他见面!”
木水生微微皱起眉头,心道油盐不进的主。王三回则是点点头:“小生也这般想的。”
二人跟着孟长辉进了院子,三人直奔田园园的住处。一进屋温暖的火气瞬间袭来,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苦涩的中药味!
田园园醒着正在逗弄着躺在旁边地芃芃,小丫头许久不曾见过母亲,这会儿被娘抱着还哼哼唧唧地,高兴地四肢胡乱扑腾,用全身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高远趴在她的床头,侧脸看着母子俩互动,眼神温柔,陈老九则坐在火盆前烤火,看到两个顶头上司进屋,眼皮也不抬一下。甚是傲慢!
“园园!”孟长辉唤了她的名字一声,她抬起头望去。
“她现在说不了话,你家有纸墨吗?让她写给我们看。”木水生贴心地提醒道。
随后,孟长辉去隔壁拿了纸墨和一张小床桌出来,木水生一一将纸墨铺在她面前。而田园园不知道这三个男人想干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铺在她面前的纸墨。
接着陈老九将孩子抱起,拍了拍高远,三人识趣地走了。
不用清场人都走了,木水生轻轻了嗓子开始问话:“你知道矿址的位置吗?”
田园园摇摇头,银矿也是才刚刚知道,自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什么废口水的问话啊!
“那你知道老道为什么杀你?”木水生接着问。
田园园回想了一下那天老道在激动之下说的话,拿起笔在纸上写道:“他说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可是不该知道的事是什么?”
“你不知道?”
她摇摇头,她与老道加上这次统共见过四回。第一回是小时候,芯子不是她,具体说什么不知道。第二回在宋连云家,只是说了手相之事,应该不是不该知道的事!第三回是在三河城,不过只打了一个照面,一句话也不曾说话。第四回就在破院,张嘴闭嘴都是要她的命,具体内容他们都在场自然知道。所以,这个不该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又问了一会儿,田园园的眼皮抬不起来了,还未说完人已经又昏睡过去,
孟长辉将二人赶走,当晚就以他们问话累着他夫人的由头,跑到木水生的内库洗劫了不少滋阴补阳的补品。
第二日,孟长辉给田园园做好饭菜后,一大早就回大营了。他已经出来三日,应当回去看看。临走前他把高远弄过来,帮着料理芃芃和田园园这对病幼。说是料理,其时就是让他名正言顺呆在田园园家!医馆还没开门,他在家里触景生情总是哭,一大早就听到他家传来呜呜地哭声
现在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呆田园园家里,
唯有呆在她这里才能稍微缓解一下思念之痛。
二人吃过饭后,田园园让高远去挖她藏在后院的匣子,不过没告诉他匣子下埋了个死人。
高远很快就挖出田园园藏的宝藏,还细心地清理干净上面的土后才拿进屋里,匣子被一把秀气的铜锁锁住,不过也难不倒高远,一菜刀下去暴力劈开。
随着铜锁落地,玉楼的宝藏也即将问世。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放到田园园面前的床桌上,匣子与桌面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她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没有金银财宝……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两封信和一对通体黝黑地镯子。
一封信上的信封没有署名,另外一封写着乐和兄亲启。
她先打开了没有署名的信,只见里面有两张信,一张是信,另外一张似乎不是信,像是一块布,摸起来十分滑润,似乎别有玄机。她小心地展开后,高远抓住另外一头展开,发现居然有一米之长,薄如蝉翼,上面画着山川河流地势走向,还细致的标注了城镇的位置,最显眼的是在山上有几个红点,不知做什么用的!
“园园姐,这是什么?”高远没见过地图,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地线条是做什么的。
田园园给他做了一个口型:地图。然后将地图叠好收起来塞在床铺下,改日再看。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展开另外一张信纸,只见上面有一句话,字迹隽秀:连云,你为何骗我?
……恋爱脑吗?田园园还没有吐槽完,高远已经把另外一封信打开,他草草看了一眼就递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与刚才那纸上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人,信上写道:乐和兄,见字如面,愚弟顿首。方知宋连云是骗我欺我哄我,然我已是情根深中,无法自拔。惊闻五个月后他将迎娶衢州柳家长女,若不是他人告知,我还蒙在鼓中!可悲!可叹!宋连云欺人太甚!后日我便启程去京城找他对峙!当初我将全部家私供他上京赶考,你说我傻,我只当你是嫉妒。却不成想,你是慧眼识人,我果然是傻!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愿兄早日脱离苦海,愚弟再顿首!
……男男版的杜十娘吗?
柳氏长女……田园园想起自己难产时,曾在彼世乘舟顺水而流,柳如玉与一女子一同推着她乘坐的小舟逆流而上返回此世,方才醒转。待她消失前曾说过,她找到了姐姐……如今这会儿,田园园又想起她劫持时,曾在噩梦据点见过一个毁容的女子,那女子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不断诅咒着宋连云。如此说来,那毁容的女子便是宋连云之妻,柳如烟的胞姐!
这宋连云一边玩弄玉楼的感情,又出于见不得人的目的娶了柳如玉姐姐。最后,杀死玉楼,弄疯柳氏,当真是丧心病狂!
恋爱有风险,婚姻需谨慎!要不然真要命啊!
她唏嘘不已,将信重新塞进信封里,放回匣子,以后若是有机会遇到那个叫乐和的人,再给他吧!
至于镯子,除了比别的镯子黑些再无其他特点,不过入手温润应当是玉石做的。田园园把玩了一会儿,除了地图她全收起来,让高远放进柜子里。
转眼又过了几日,到了正月末,。今一日又是飞雪漫天。田园园刚刚喝完田婆子送来的解毒汤,汤很苦,她却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因为夫妻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芃芃只好继续养在城守府,孟长辉今早回了大营。在他不在的日子,一般田婆子过来做的一日三餐。
刚吃过早饭,高远抱着一个大包袱过来了。他眼皮红肿,想来昨夜又是哭着入睡,将包袱往地下一搁,啜泣道:“园园姐,我住在你家好不好……呜呜……我一进家就想我哥……呜呜,想我哥坐在桌前制药,想我哥给我做饭,哪里都是他,可哪里也没有他……”
哪里都是他,哪里又也没有他……死者死了干净,一了百了,却留给生者无尽的悲伤。
晚上,孟长辉回来见到高远在家里住下,也没有说什么,很痛快地接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