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田园园。木水生走到椅子前,撩起下裳坐下,显然准备要与老道促膝长谈。
老道被田园园气的心中堵了一口恶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原打算睡上一觉休息休息,没成想木水生却没有离开,反而又坐了下来。
他轻咳两,喉咙里有些腥味。
木水生似乎没察觉出他不舒服,自顾自地问:“老道,我听闻你精通堪舆之术,大周之境可有其他金矿银矿……”
“噗!”老道再也忍不住,一口紫血从口中喷射而出,随即眼前一黑,顿时从床上栽了下来。
“来人!快打开牢门!!”木水生大惊!
田园园几人原路返回,一出地牢,外面又下起了雪,地上、房顶已经落了一层。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脸上落了些许飘雪,冰冰冷冷。看了不到两眼,哑巴士兵将她送上轿子,随后轿子又晃悠晃悠起来。
行至半路,忽然轿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吵架闹事,不知是不是挡着路了,轿子落地停下来。
有热闹看?!田园园立马掀开轿厢一侧的窗帘探出头去看,只见前面有几十个年轻男子正和十几个士兵对峙!
造反?!田园园真想冲他们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弟们冲呀!!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封建王朝,建立无产主义社会!自由属于人民!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建立属于人民……不不,她现在已经算是剥削阶级,不能推翻自己啊!
田园园扶住额头,被自己奇葩的想法逗笑了,一天天的啥正事也不干就知道胡思乱想。
她问旁边的士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然而,这群士兵和她一起来的,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没人回她的话。
田园园看向唯一的熟人冰冰:“冰冰啊!你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说完就后悔。这群士兵都是木水生的心腹,肯定不会听她的。
可话还说完,冰冰已经向前方喧闹的人群走去,只见他与对峙的士兵交谈了几句,随后大步走了回来。
没想到她说话挺好使的!
“回夫人。刚才从同僚处询问得知,是因为益元堂出售的解药太过昂贵,百姓不满准备到城守府讨说法!”
田园园奇道:“之前的解毒药不是免费的吗?如今怎么又要银子了?”
她记得欧阳老大夫与高瞻研制的解毒药,都是官府在街头设点免费施药,这批解药倒是要银子了。看来这木水生是真要跑了,无所顾忌,大张旗鼓的发国难财!
冰冰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刚才那人没说!”接着对抬轿的士兵吆喝一声:“起轿绕路!”
“等等!”田园园急切地说:“我想去趟益元堂,想看看怎么回事!”
冰冰走了过来,将田园园掀开的轿帘放下,低声道:“恐怕不行。城守有令将您安全送回住处。我等要护你周全!”
“我就看一眼,成吗?冰冰?”轿子里的田园园再次掀开帘子,笑嘻嘻地看着冰冰。
面对她的央求,冰冰坚定不移的:“不成!该回去了!起轿!”
“榆木疙瘩!”田园园嘀咕了一句,放下轿帘。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行人,一改往日的冷清。不过这些人行色匆匆,脸色凝重,显然是心事重重。
这一路走来有人哀伤,有人欢喜,一两银子的解药对于小康人家不算什么,一家五口也就五两银子,可是对于贫困人家来说,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五两银子来。何况有的人家不止五口,老的小的足有十来口,这下需得十来两银子,如何能拿的出来?
可当老百姓去买解毒药时,才被告知一个人想要彻底清楚体内的毒素,至少需要六丸以上,一个人六两,两个人十二两,三个人十八两,四个人就是二十四两之多……就是倾家荡产也吃不起!
一时间,三河城百姓不是骂木水生就是骂张益城,谋财害命,大发国难财,当真天理难容!有那积压太多不满的年轻人,纷纷走出家门向官府讨要公道!
待回到住处,哑巴士兵将田园园放到床上,便退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没多久身体深处涌来阵阵疲惫,身乏体倦,很快昏昏欲睡起来。正迷迷糊糊时,朦胧间似乎听到外面响起冰冰的声音:“你们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葛少言守着就行……”
“那秦哥你辛苦了,我们走啦……”
“走吧。”
在失去意识前,田园园心道:原来你叫秦冰冰啊!
在她睡觉补眠时,陈老九头大如牛的看着门外群情激愤的老百姓,若不是门口把守的士兵,手握兵器,恐怕他们早就愤怒地冲进益元堂内,抢夺解毒药丸。
有人破口大骂:“奸商!无耻!为了银子坑害百姓!”有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可怜可怜穷苦的老百姓吧!”有人趁机起哄:“乡亲们冲进益元堂!”有人大声威胁:“赶紧给老子发解药,要不然老子烧了你的破医馆!”
山呼海啸般的哭声、骂声、呵斥声,纷至沓来,陈老九呆滞地望着眼前绝望的人群。
今日一早,木水生便下令让他们这班仵作出几个人到益元堂帮忙,他资历浅又年轻,自然当仁不让。
一到益元堂才发现根本不是美差事,不说门口把守了两百多个士兵,单是堂内放置三个大木桶,这些木桶足有半人之高,桶里堆着无数的药丸,散发着清苦的味道,一个清苦,二个清苦,无数个清苦,冲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喷嚏声此起彼伏,打的人是两肋生疼。
三人还未适应药丸的味道,就有一个小令命令三人一人守一个木桶,准备卖药丸。还不得三人明白怎么回事,益元堂内瞬间涌入许多买药的人,源源不断的人让陈老九三人应接不暇,刚卖了不到半炷香,门外把守的士兵就与老百姓起了冲突,随后在门口看诊收银子的大夫纷纷跑入门内。
陈老九这才知道,他身前桶中的药丸竟然价值连城,一丸居然要上一两银子,而且吃一丸不行,需得服用六丸方能解毒!六两银子啊,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劫!
不止老百姓生气,连陈老九也极是不满。
愤怒的百姓向药堂挤来,十几个士兵挡在门口拼命拦着。然而这些士兵人数不过十来个,哪里是几十个百姓的对手,不一会儿,已经被挤进廊下。眼看就要挤进益元堂时,
张益城在后院听到动静,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一看堂前挤满群情激愤的老百姓,顿时对门口的士兵喝道:“快拦住他们!千万别放他们进来。”随后,对陈老九等人斥道:“你们愣着干嘛?快把门关上!关上!”
几个大夫这才回过神去后院拿板子,陈老九让开一边,冷漠地看着这群救死扶伤的大夫如何的袖手旁观!
张益城恼怒地看着堂前的百姓,忽而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穷鬼!”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陈老九瞬间怒火中烧!随即快步走到里间,拿了一个晒药的簸箕出来。然后在旁人不解的目光里将簸箕抄进木桶里。
张益城以为他在转移药丸,连忙对其他人说道:“快!都去找簸箕!把药丸送到后面去!”
话落,余下的人争先恐后的去找簸箕。然而就在此时陈老九端起一簸箕药丸,不往后堂去。反而飞快地向门口走去,在张益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大喝一声:“接着!”紧接着狠命的将药丸洒向堂外百姓们……
“住手!!!”张益城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
一簸箕的药丸像是雨滴般纷纷落进人群,人们慌忙低头去捡。
一丸一两银子,一簸箕的药丸至少价值百两!就在张益城心疼那一簸箕的银子时,陈老九又洒了一簸箕。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吼出声:“来人!!快来人!!拦住陈老九!!”去里间拿簸箕的大夫们听到他的喊声,纷纷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陈老九正在往外面洒药丸,张益城张着胳膊不知做什么呢!
就在几人愣神的空当,他又抄走一簸箕,向门口快步走去。
张益城气得吐血,指着陈老九对他们喝道:“傻站着什么!!快抓住他!别让他再洒药丸了!”
其他大夫这才回过神去抓陈老九。这时,与陈老九一同前来的仵作连忙挡在他前面,举着手中的簸箕与他们对峙起来。
张益城怒火中烧:“你们想干嘛?要造反吗?”
一个年轻些的仵作扯着嗓子说:“不是俺要造反,俺娘也中毒了!可俺买不起你们的解药!”
另外一个仵作也喊道:“你们买的起,可我们买不起!就是要钱,为啥要这么贵?我一年的俸禄才二两银子都不够一个人吃的!”
张益城下巴上的胡子被气的一翘一翘,眼睛瞪得像鸡蛋:“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混蛋!这些药丸可是木城守下令制的,你们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就等着杀头吧!”
闻言,这两个仵作一时有了退意,陈老九轻轻推开二人,冷冷地盯着张益城:“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你们上瞒视听、趁火打劫、大发不义之财,对老百姓见死不救!你!枉为救死扶伤的大夫!木水生!更是枉为一城之守!你们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天理不容!”
面对陈老九义正言辞的指责,张益城更是恼羞成怒,大喊道:“来人!快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不一会儿有两个士兵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即抓住陈老九。
他不曾挣扎反抗,任由士兵抓住。被他们带离时,陈老九回头一笑,恶狠狠地剜了张益城一眼,狂笑出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压着陈老九的士兵还未出门,刹那间,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狠狠地砸中脑袋,一蓬血花顿时飙了出来……
“欺人太甚!打死他们!”一见到自家兄弟见了血,其他士兵立刻暴走,捏起拳头狠狠地向前方的人群打去!这一打,瞬间点燃了压抑许久的怒气,几十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大喝一声:“走狗吃爷爷一拳!”捏着沙包大的拳头打了回去……冲突瞬间升级成暴乱!
张益城眼见老百姓和士兵打了起来,心道不妙!立刻对愣在当场的大夫吼骂起来:“你们这群中吃不中用的废物还不快点上板子!”他气的自己去搬板子上。但他年近古稀,在这节骨眼上,一使劲居然闪着腰了。
其他大夫才如梦初醒,拿板子那板子,上门的上门。而那两个小仵作一见不好,趁着无人注意,连忙向后院走去。在路过药桶时,二人一人抓了一把药丸塞进怀里,随后飞快地跑了,在后院有个后门可以直接出去,这些破药丸谁爱保护保护吧!
张益城看到他们偷拿药丸,想追又追不上,只能暗暗记下,等木水生回来再告上他们一状!
再说抓住陈老九的士兵,一个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个红了眼冲进人群不知去向,就剩下陈老九。眼下所有的士兵忙着打架,他也不好添乱,连忙从边上逃走准备远离冲突地区。跑了两步,又跑了回去,再出来时,他正背着那个士兵。
陈老九背着那士兵有惊无险的跑出战区,一路向南走去,在快到城守府时,他才将受伤的士兵放下。若是不管他,或许会被激动的人群踩死!随后,他快步向城南跑去。
不知睡了多久,田园园终于醒了过来,此时天已经黑透,屋内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点灯!”
她喊了一声,随后冰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哑巴士兵。
当摇曳的烛火亮了起来,二人突然躬身行礼:“卑职秦冰冰,拜见夫人!”
田园园疑惑地看着二人:“你们这是哪一出?”
秦冰冰恭敬道:“卑职与葛少言乃是将军留在三河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