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退开一步,提着食盒绕过那男人,冷冷瞧了他一眼:“她是个可怜的女子。被你家人如此折磨早晚是个死,还不如早早放了,少做些孽,做些恶,好歹为下面几个小的积些阴德!”
那男人连连作揖:“哎呦,我的好莲娘!她又不是我的娘子,你说放便放呢!我那弟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敢做他的主?那混蛋疯起来连我都打!”
“哼哼,你既然如此怕他,何必又来招惹我!”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男人连忙跟上,就在二人纠缠之际,一个小丫头从假山后面闪出来,看到二人掩唇一笑:“我的莲姐姐,二夫人正找你呢!”
莲娘夺回手,白了他一眼,对那丫鬟说道:“你把食盒送回灶房,我这就去看看他娘又想怎么折腾我!”
小丫头接过食盒,含怒带嗔地看了那男人一眼:“二夫人总是折腾我们莲姐,你是她儿子,怎么不为我家莲姐说项说项呢!”
男人看小丫头长的娇俏,那一眼端得上媚眼如丝,看得心里实在心痒难耐。
莲娘看男的痴,女的媚,冷哼一声:“男盗女娼!”说完,扭头就走!
这李府真真是乌烟瘴气,阖府上下唯有那沈宛静是个干净人!
就在沈宛静生不如死的份上,田园园正在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她们驾着马车风驰电掣,从清晨一直跑到到金乌西垂才停下歇息,一路上唯有解决内需才停车,其他一律在车上解决。
原本三四日的路程,他们不到两日便到梧州城。
到达梧州城时,天色已晚,几人只好找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
翌日一大早,天刚亮,几人吃过早饭,驾车向李宅而去。
此时李家众人还不知大祸临头,一如平时,门房还在门口与其他小厮白话唠家常,忽见,一辆马车向这里驶来,为首是两个精壮的汉子。
他连忙站起身,心里存疑,不知是哪里来的亲戚。直到他们在李府大门口停下,门房才过去迎接,笑着问:“两位壮士,不知从何处来?”
海纳跳下马,他比门房足足高了大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是镇远候府的人,今日路过此地看看表小姐,快去通传!”
门房怔忡,问道:“不知您家表小姐是李府的哪位主人?”
海纳冷声一喝:“自然是李家二房李翰云夫人!你啰里吧嗦的,还不快去!”
那门房脸色一白,也顾不得说话,连忙向府里而去。
李家是商贾之户,大门和门口都有相应的制式,不同于官邸,只有大门以供出入,不像侯府又是偏门又是角门,出入都有规矩。
然而,几人等了许久也不曾见人迎接。
马车里等不及的田园园一把掀开车帘,冷笑道:“这李家好大的胆!咱们让她们看看什么叫做不请自来!”说完,便撑着车辕跳下来。
她打量一下眼前写着李宅的牌匾,冷道:“常明,你看看这李家有没有后门!一个都不许放走,别让这群畜牲逃了!”
“是!夫人!”常明应下,随即调转马头去找后门。
他手上功夫了得,这普通商贾的下人小厮根本不在话下!
青娘与妍儿也下了车,海纳下马将马匹拴在马车上。
“二甲在此等候,哪都不要去!咱们走!”
此时李家二房已经乱作一团,二老爷和二夫人刚刚起床,就听到门房过来通传,说是李翰云妻子的娘家人来了,而且还是镇远候府的。
可他们没听说过,沈宛静与镇远候有亲呢!
眼见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两人顿时慌了神。对那门房说道:“你,你赶紧去我爹院里,把此事告诉他!”
“是,二老爷!”
待门房一走,二夫人对自己的丫鬟说:“你赶紧去找云儿,让他出门避避!”
“是,夫人!”
二老爷长叹道:“祸事,大祸事!这二房不是孤女吗?怎么还有个镇远候府的亲戚!”
“先看看再说,说不定是诓人的呢!”
“妇人见识!谁敢拿镇远候诓人……”
两夫妻正说着话呢,一个丫鬟一脸惊慌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二夫人,有人闯进咱们院子里!”
“坏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二老爷惊疑不定。
那丫头道:“二少夫人的丫鬟妍儿跟着呢!”
二夫人脸色一变:“坏了!怎么教那丫头跑了出去!”
眼前的月门上写着“仁善”二字,田园园不禁冷冷一笑,仁善仁善,所做之事哪里有仁有善,真是莫大的讽刺!
四人一进仁善园,便看到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快步向他们走来,二人身上皆是华衣锦服,女子一头珠翠,穿金戴银,很是富贵,不过她长的好像个石碾子,上粗下细,还满脸的褐斑。
这二人不是李翰云爹娘就是妍儿口中的色鬼老大!
这时,妍儿在田园园身后小声说道:“他们是那畜牲的爹娘!”
二老爷一看为首的是个女子,加上妍儿,一共才来四个人,三女一男能做什么,顿时心不慌了,虚伪地客气起来:“不知亲家远道而来,实在失礼!”
田园园根本不客气怼道:“你也别夹枪带棒的说我们是不速之客!我是沈宛静的表嫂,今日来特地过来,是来瞧瞧我嫁到你们李家的表妹!”
现在沈宛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如何能让她见!二夫人咧着血盆大口:“几位刚刚来,先喝茶歇息歇……”
歇你奶奶个头!“妍儿!带我们去宛静住的院子!”田园园冷冷地打断她的假客气!
妍儿向右边的甬道走去,“夫人,小姐就在右边的院子里!”说完率先带路,田园园几人连忙跟上!
二老爷一见他们这架势要硬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给我站住!这里是李家容不得你们放肆!”然后看向身边的下人,气急败坏喝道:“你们白吃饭呢!还不快去拦住他们!”
几个下人如梦方醒前去拦截,可惜不等他们近身,海纳几脚下去,几人抱着肚子躺了一地。
“哎呀!快来人!有人闯进来了!”二夫人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二老爷怒喝:“快去叫人来”
不提身后怎么鸡飞狗跳!妍儿提着一边的裙子在前方带路,田园园和青娘在后面跟着,细至于其他的都交给海纳。
就海纳的身手,这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是对手。
三人畅通无阻跟着妍儿来到一处小院子。
院子里堆着不少枯叶断枝,一看就知道许久无人清理。
她指着一间上锁的房间喊道:“小姐就在那里!”
青娘讶然:“门怎么锁上了?!”
田园园眼神一凌大步走去,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是一脚,一脚没开,她又是一脚,没开,再一脚,足足踹了三脚才把门踹开!
沈宛静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动静,想坐起身,可身上疼得厉害,试了两次根本起不了身。
“哐!”门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没踹开,接着又是一脚,还是没开,直到最后一脚,下一刻一个意想不到的女子忽然从晨光里走了出来。
她记忆的表嫂一直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此时背着光向她走来时,眼神锐利坚定,扬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哪里是个普通的女子,是从战场而来英气勃勃的女将军!
她来了……来救我了……
两行清泪从肿胀不堪的眼睛里流下来,洇湿脸下多日未洗的头发,沈宛静呆呆地看着她,翕动着干裂肿胀的唇,可嗓子里干哑地发不出去了声音。
田园园看到床上躺的人,大步走去,却差点被地下的屏风绊倒,她也顾不得上什么,一脚踩上去向床上之人走去。
“表…表嫂……”沈宛静干哑地声音从破裂的床幔后面传来。
田园园掀开破烂不堪地床幔,沉默地望着床上面目全非的沈宛静,她想笑一笑,可脸上的肿痛未消,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姑嫂两两对望,一个眼神激动,而另外一个却是隐含愤怒!
“小姐!”妍儿哭着扑到床边,哀声道:“您受苦了。”
沈宛静泪水如涌,一时哽咽难言,心里却异常地安宁。她知道只要表嫂来了,所有的危险与痛哭终将会过去……
身后传来嘈杂之声,似乎来了不少人。田园园看着她凄惨的模样,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你们,你们怎么能踹我家的门?!”二夫人尖锐的嗓门从门口传来。
沈宛静哪知听到她声音后,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喉咙里挤出碎裂的“荷荷”地声音,田园园见此抓住她的手,心里疼得厉害!轻声安慰:“别怕,我来了!你先休息会儿,待我为你出气!”她将床幔放下,冷声道:“海哥,屏风倒了。”随后对妍儿温声道:“你在此照顾她!等会儿咱们就走!”
妍儿哭着点点头。
闻言,身后海纳俯身将屏风竖起来,遮挡住床上的情形!
田园园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宛静名义上的公婆,青娘与海纳一左一右像是左右护法一般站在她身后。
忽然,海纳朗声道:“我家夫人乃是镇远候府的大娘子,不但是大将军夫人,亦是陛下御封的一品夫人!尔等拜见为何不行礼?!”
言罢,众人连忙行礼,二夫人再怎么不情愿还是乖乖地行礼。他们是商,身份自然不如朝廷命妇!
田园园望着黑压压的头顶,冷声道:“李沈氏乃是我夫君舅姑表妹,前面出嫁时便是从镇远候府出嫁。你们纵然不看重她,却不该将一个好好的姑娘打成这般的模样!你们眼中可有我们镇远候府?!”
李二爷连呼冤枉,他们只是商贾之家,无权无势哪里惹得起镇远候!
“夫人啊!冤枉!李沈氏嫁入我李家两年,从未提过她与镇远候府的关系,若是知道何苦……”
“你是说,她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活该被你们打得不成下床,是吗?!”田园园打断他的话,看着越来越多的李家人,脸色越发冰冷。
谁知,二夫人拔高声音嚷道:“我家花了真金白银娶得媳妇,两年来连一个蛋也不会下!我家云儿不过是轻轻打她两下,谁知道她身娇肉贵竟然下不了床……”
“住口!”一声厉喝忽然从门外传来。下一秒,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越众而出,他眼神深沉锐利,两颊的颧骨极高,长着与常人不同的鹰钩鼻,此人一看便是极有手段之人,想来便是李家的当家。
他一出现,刚才颠倒黑白的二夫人瞬间闭上嘴,躲到自家男人身后。
老头轻咳两声,便有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他的屁股下,接着老神在在的坐下。
海纳见此也从旁边搬了把椅子,放到田园园身下,她慢慢坐下,泰然自若的望着面前的老头。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无声地对峙着。
那老头率先开口:“事已至此,不知夫人想要如何?”
“和离,沈宛静的嫁妆全部带走!”
在古代没有家暴一说,丈夫打娘子稀松平常,哪怕打死,只要娘家不追究,官府便不会过问。即使到了现代,家暴与故意伤害也是两回事,就是报警,解决问题时也多半在和稀泥!在现代妇女的权益还得不到保障,何况是以男为尊的古代!
像是沈宛静,只要没打死,官府根本不会过问!
二夫人像是被刀狠狠捅一下,猛地嚎了起来:“和离?没门!只有休妻!”
她男人不耐地拉她一把,低声喝道:“快住嘴吧!要不是你这张破嘴,云儿怎会下如此狠手!”
田园园目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二夫人,休妻?敢问我妹妹犯了七出哪一条?你们要休妻!”
二老爷往后拽她,让她闭嘴!可她素来强势惯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尖着嗓子道:“两年了,她连一儿半女都没有!自然犯了无所出!”
田园园冷冷一笑:“听闻你家儿子,将近两年都没有踏入我妹妹房内,想来是你家儿子不能人道吧!”
“你胡说。我允儿大儿子都有五六岁,如何不能人道?!”二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急赤白脸起来:“你这妹子,刁蛮任性,不事公婆,最是不孝!”
这时,屏风后传来妍儿恼怒的反驳:“胡说!我家小姐晨昏定省一日不落!就是发烧也得伺候你吃饭、梳洗,何曾有一日怠慢过!倒是你百般刁难!还撺掇你儿子打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