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园立刻将镯子塞回去,麻利的系着包袱,听到他的问话,不由地脸色一僵,不知如何告诉他发生在宁阙非身上的惨事!
他死的极惨。被最爱之人亲手杀死,割舌、骨针刺顶,死后连副棺材也没有,就那样尸身不全的埋骨长街,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
绝情郎沉声道:“没事,你尽管说。”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随后将发生在宁阙非身上的事简单说上一遍,不过隐瞒他还魂与银矿之事!
话音刚刚落下,忽然,“铛铛铛铛!”敲钟声从学堂中响起,惊起阵阵飞鸟。
田园园转身望去,此时红日西斜,橘色的阳光落在古朴的青瓦红墙之上,落在年久的青砖古道之上,也落在二人身上。
慢慢,有学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红润的小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看得旁人也不禁喜逐颜开。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说新赋强说愁!
绝情郎背着光,整个人晦暗不明,看不清神情。
田园园轻叹一声:“他已经死了,宋连云死了,恩怨情仇也随之而去。斯人已逝,活的人还是向前看才好!”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多谢夫人大义!”随后深深一揖!
好友已死,杀他的人亦死,恩怨已了。谁又能想到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心中充满遗憾与后悔。
他呵呵笑了两声:“都死了,倒也干净!”说罢,转身离开。
田园园从他挺直的背脊却看到伤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人这一辈子,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然而再轰轰烈烈的人生都将终于黄土,终于死亡,到了百年之后无人知晓。来与不来,只存在亲近之人的记忆中。
此生无憾方为不枉来世走一遭,可就是这般诸多的遗憾才是普通人的一生。
手被温暖的小手握住,田园园回过神,低下头看向小手的主人,原来是她的儿子。
大壮抬着头望着她,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等了许久却什么没说。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小脸,温声道:“没关系,我等着你重新叫娘的一日。”
上马车前,不远处传来乐不舍叫大壮的声音,母子俩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他扯起一个大鬼脸,口齿不清地说:“宁天找上见!”
田园园正疑惑这孩子说什么呢,大壮已经向他挥挥手,一边挥手一边应道:“好!”
她笑了起来,刚才绝情郎带来的沉重瞬间消失。
马车上,田园园问大壮在学堂每日都做什么。
大壮道:“背书写字。”
可交到好朋友?
大壮迟疑地点点头。
可有人欺负?
他果断的摇摇头。
田园园问了许多,像是天下间所有的母亲般絮絮叨叨,然而大壮没有一点不耐烦,心中反而因为被重视而很高兴,小脸激动地红扑扑,黝黑的眼睛明亮极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以后学堂里若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可否分享给我呢?”
大壮羞涩一笑,轻轻点点头。
翌日一早,田园园送大壮上学,刚回府,特好告诉他连八斤来了。正巧早上还念叨着他!
一见到他,田园园便直奔主题:“可是有合适的房子啦?”
第一次见连客套话都省的人,连八斤愣了片刻才道:“回夫人,符合您的条件的院子,共有三处,两处在城西,一处在城北,不过城北的宅子与城西主街,只有两街之隔,倒也是方便!”
“既然如此,你带我去看看!对了,价钱如何?”
这个是田园园最关心的问题,她手头的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几年也积攒了几千两,何况前几日还敲诈了李家大小姐二千两,怎么着也够买间屋子的。
连八斤笑道:“城北的房子价钱贵些,曾是一位达官贵人的府邸,三进院子,房屋保存的较好,需得六千七百九十四两,抹掉零头便是六千七百九十两!”
这零头还不如不抹呢!
田园园呵呵一笑,真贵,要是买下来,啥也不用干啦!
她挥挥手,找了个借口:“城北太远不考虑!其他的呢?”
“城西两处价格都在三四千两,不过没有城北的房子合适。”
田园园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收我佣金了?”
连八斤一惊,笑道:“我的姑奶奶耶,我就干这个养家糊口的!不能不让我挣点!”
“我铺子的事你还没有表态呢!也不是不让挣,一半!你挣一半!”
“遇到你真是我的劫数!”
田园园轻哼一声:“若是你不贪心,何必被我拿捏!只能说人不能没有底线!”
“真是怕了你!”
随即,田园园叫特好去叫青娘,她也得找个商量事的。
两人一出门,就看到海纳驾着马车正在门口等着。
原来特好得了夫人吩咐去叫二甲套车,路上遇到海纳,这家伙一听青娘要出门,当仁不让地接过驾车一事。还美其名曰两个女人出门在不安全,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几日,孟星惟让老张跟着,海纳自然无所事事,阖府乱窜。
田园园拉着青娘的胳膊,笑道:“有海哥跟着,我与青姐安全无虞。”说完,拽着她向马车走去。
海纳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田园园与青娘在马车里,海纳驾车,连八斤坐在他旁边,四人直奔城西。
天气一冷,驾车便是一个苦差事,冻手又冻脸,所以二甲早早戴上手套与套脖,全副武装,海纳没有,全靠一身热气撑着,手背上干裂着几道伤口,从破开的皮肤里能看到鲜红的肉。
连八斤揣着手,缩着头,风刮地脑门疼,还直流清鼻涕。
“大哥,你手不疼吗?都裂开了!”
海纳看了看手背上的皲裂,不在意地笑道:“不疼,习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马车中青娘眸光微动,心中有些心疼,田园园侧头看了看她,轻声笑道:“听见没有,你可得抓紧,表现的机会到了!”
青娘瞪她一眼:“不许浑说。”
田园园逗她:“你不做,我让特好和小红她们做!”
“……”青娘白了她一眼,脸上现出红晕。
很快就到了连八斤所说的宅子,它在城西四街上,与田园园的铺子相隔两条街。
一下马车,田园园就被眼前破败的院子吓了一跳,除了在三河,她还是第一次在其他地方见到门檐上长草的房子。
连八斤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尘封许久的大门,随着他的动作,还没进门就看到半人多高的干草。
“这座宅子虽然有不少草,可其他地方不错,屋子……”他说着率先往院子里,回头看看几人有没有跟上时,发现三人都没有想进来的意思。连八斤笑道:“别看门口大门破旧,可是屋子不错!也是三座宅子里最便宜的!”
闻言,田园园这才跟了上去。一进门,她就后悔了,果然是便宜没好货!满院子都是草,房顶上也是草,围墙上也是,看干枯后的模样想来都是一家人。
两进的院子,不大不小,方方正正,天井还有一座水井,西角还长着两簇竹子,落了院子的竹叶。房里也是惨不忍睹,墙壁发黑发霉,地砖缝里也长了不少草,油漆剥落,斑斑驳驳!
这哪里是房子,明明是密室逃脱的恐怖鬼屋!
然后,连八斤带他们去了下一座宅子,与恐怖鬼屋半斤八两!
田园园不明白这么破的院子居然能值三四千两。
连八斤说你知道什么叫寸金寸土,这里可是京城!京城!那不可置信地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痴!
气得田园园不看了要回家,连八斤含泪又让了一成佣金才作罢。
都道吃一堑长一智,连八斤遇到田园园后已经吃了两堑!
最后,他们前往一开始说的城北的房子。大是真大,三进的院子,房屋俨然,保存完好,院子里打理的很干净,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没有伤害就没有对比,城北这家院子离铺子也不远,大小合适、位置合适…哪都合适,就是价钱不合适,去掉连八斤只四成佣金还有六千七百两三十两呢!
田园园还是觉得太贵,便让连八斤再找找,不拘城西,只要不太远就行。
连八斤应下,买房子不是马虎事,自然要慎重再慎重,他也理解。
田园园几人刚回到府中,正碰到神情恍惚的一甲,一看到少夫人回来立刻像是找到主心骨,激动地说:“少夫人,你可回来啦!”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回夫人,波托公主来了,现在人就在前院呢!”
“来了?她以后会住在府中。待日后与将军成婚,与我一般都是府中的少夫人!”
一甲眉头一皱:“可可可是,没见过自己带男人来的!”
田园园不以为然:“她是波托人,自然会有一个两个男宠,不必大惊小怪!”
一甲神色大变:“可是她带了十个男人来!”
田园园:“!”
青娘:“!!!!”
海纳:“!!!!!!!!”
十个男人……先不论孟长辉优先戴了十顶的绿帽子,光是凭空多了二十张嘴,田园园直呼养不起,不知道自己是啥家底啊!
孟长辉:难道我戴绿帽子的事情不重要吗?
她气势汹汹杀到前院,务必让查莉儿精简人员,而且还要交!伙!食!费!
一甲感受到她的杀气,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吃醋的女人最可怕……
前院大堂,小晴好与特好,放下最后一杯茶,二人额前已经有了汗意。
做为府里唯二的年轻婢女,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不还得来前院端茶倒水。
小晴好年纪小,心性不定,抬头偷偷打量了离自己最近的男人。他似乎也是波托人,头发长而卷,高鼻深目……似乎觉察到小婢女的视线,那男人侧头看来,双目如碧,像是秋日下洗秋湖的湖水。
他温柔一笑说了句听不懂的话,然后,从桌子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小姑娘。
小晴好看看他手中的糕点,又看看他漂亮得过分的脸,下一秒小脸“哄”地一下冒烟了,连忙捂住脸,“唰”地一下没影了!
这个小丫头只见过候府里几个男人,何曾见过这等花样美男!
“噢!”绿眼睛美男发出惊叹。
田园园刚踏进前院,差点被小晴好撅一跟头,好在她闪得快才没有人仰马翻,不过跟在后头的一甲便没有那么幸运,二人撞个正着,只见小晴好被撞得退后几步,也顾不得呼痛捂住脸跑得飞快。
看得二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田园园一进客堂,便被满屋的花样美男吓得退了回去,连进都没进直接招呼主位的查莉儿出来。
美男固然养眼,可是美男要吃饭要花钱,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至于京城其他人的看法不在她考虑地范围内,当波托公主与孟长辉婚事一传出来,候府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查莉儿踱步而来,她今日穿着火红色的长裙,胸口依然大开,露出大片白皙高耸的胸脯,细腰不盈一握,腰间装饰着一圈通透的红宝石,裙摆底部点缀着无数金色圆片与红宝石,在阳光下极是闪耀,像是从火焰中而来的女神。
无论看几次,田园园都不得不惊叹她的美貌,简直就是造物主赤裸裸的偏爱!
查莉儿一见她,嫣然一笑:“窝的乌尔台,你去哪儿了?窝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你快快给窝安排!”
田园园问:“屋子的都是你的?”说完,比了一个小拇指。
查莉儿撩了一下半束的金发,红宝石耳坠微微一动,大方一笑:“是滴,都是窝的最爱,不过现在窝的最爱是长辉爱尔台。”
你当着正牌老婆的面说你最爱她的老公,是不是有点二不拉几!
田园园呵呵一笑直奔主题:“你是打算带这些男宠住进来吗?”
“咦?不可以吗?”查莉儿头一歪反问道,
田园园被她的美貌冲击到了,愣了片刻,才道:“大周与波托不同,你得入乡随俗!”
查莉儿耸耸肩:“那么好吧。”说完,甩头离开,似乎有些生气。
田园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还挺好说话的!